聚贤楼位于皇城脚下,是青州国第一门庭颜家用来招待贵宾所开设的酒楼。傅凌初今日原本约了颜家人来此会面,可对方却迟迟不来。
聚贤楼不接外客,除非有颜家亲授的拜帖,不然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达官显贵一律不得入内。傅凌初没有,所以她毫不例外地被聚贤楼的掌柜堵在了酒楼外头。
意外的是,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冷笑着予以还击,而是提着裙摆耐着性子默默地等在了门口……
何方景站在她的边上,见她面色如常,心中略有不解。傅凌初起初说她约了颜家人见面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再三确认此颜家就是彼颜家的时候,他曾一度怀疑傅凌初就是颜家失散多年的大小姐。可如今看她这般不受待见的模样,就算真的与颜家沾亲带故,怕也只有私生女的可能性了。
眼看这天阴沉下来,转眼就要风雨欲来的模样。何方景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王妃,我们找个地方躲躲雨吧。”
傅凌初一言不发地站着,脸上却荡起一抹冷笑。这笑容实在眼熟,正是傅凌初发飙前的征兆。何方景识相地闭了嘴,乖乖地站在了一旁。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为这下意识的举动而感到困扰。
这场雨远比预想中来的要急。何方景刚闭上嘴巴,便有雨滴落在了他的身上。接着雨越下越大,砸在身上略有些疼。傅凌初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着,任凭大雨吞噬了自己。雨水倾泻而下,模糊了她的视线。可她依旧像个木头,安静地立在雨中。
何方景看着她倔强的背影,伸出的手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他看着自己的手先是一愣,而后扬起一抹苦笑。有时候,人的身体总是比大脑冲动。他朝她伸手想要做什么呢?做了又能改变什么呢?纵然近在咫尺,却如远在天涯,这便是他与她之间的距离……
傅凌初并不知道何方景的心思,只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掌托住了不停落下的雨水。雨水顺着她的手掌在边缘滑落,她就这么呆呆的站着,远远望去空灵出尘……
雨变小了,清清润润的空气里透着一股泥土的芳香。她被淋得浑身湿透,但那双灵动的双眸却显得格外的明亮。
前方似有一个黑影在朝他们的方向缓缓靠近。那人一身淡蓝色长袍,腰间系着一条通透的环形玉佩。手中的伞压的很低,声音冷漠却很动听:
“你就是傅凌初?”
傅凌初抬头,冲他微微一笑:
“正是。”
那人撂了伞,露出了俊美的容颜。只可惜好端端的一张脸,额间硬是多了一颗折损英气的美人痣。傅凌初扼腕不已,看这人出场的气势本该是做攻的主,可偏生长了一张当受的脸。
“小叔写的家书中提到过你。他说你……是他的入室弟子?”
眼前的少年目测与她年纪相仿,说话却是一派老气横秋。傅凌初淡淡地瞥了一眼他腰间的玉佩,点头称是。何方景自然知道傅凌初师出颜渊。经过一番推敲自然也就明白了傅凌初与颜家的渊源。
“我还以为是何等美人,居然迷得小叔连家都不肯回。没想到……生的如此丑陋。哎……小叔品味低俗,实在有损青州第一门庭的颜面呐。”
何方景闻言不禁皱了下眉,这人说话如此恶毒,也不怕闪了舌头。傅凌初虽称不上倾国倾城,但好歹五官端正,清秀可人。他上前一步,正想与那少年理论,不想傅凌初先一步反唇相讥道:
“听闻颜家家教甚严,从不失信。这话确有言过其实之嫌。你我相约至此,而你迟迟未到,乃是不诚。你累我淋雨,还出口伤人,乃是不义。我傅凌初从不屑与不诚不义之人合作。信中与你所说之事就此作废,告辞。”
傅凌初这番话说的那叫一个犀利顺畅,荡气回肠。竟让那少年愣在原地,忘了反驳。
何方景没料到傅凌初在雨中等了几个时辰就为了骂那少年出口恶气。想来是看在颜渊的面子上,不然以她丝毫不肯吃亏的性子……那少年恐怕是要凶多吉少。
才走了两步,一只有力的大手便紧紧地拽住了傅凌初的手腕。
“不准走!”
少年微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了些许不可拂逆的霸道。何方景回头刚好看见傅凌初微微挑起了嘴角。她的脸上虽然是一片寡淡,但黑眸却明亮如星。那正是她算计猎物时的表情,柔中带刚,刚中带狠……
“颜少爷,凌初生的丑陋就不在这儿碍您的眼了。”
她淡笑着拂开他的手,作势要走。急的那少年扔了纸伞伸开双臂去拦她的去路。
“你不就气我说你长得丑么,我道歉。至于让你淋雨,我真不是故意的。前些日子,出门管账的伙计突然失踪。我今儿一早收到消息,说他们被困在了城尾的铺子里。救人如救火,我也只能背信弃义一回了。”
傅凌初是个瑕疵必报的主,哪一回让自己吃过亏?她不是不想恶整这个小毛孩,只是暗中在心里盘算怎么让他摔得更惨更疼,一辈子见了她都得绕着道儿走。可他却说他不是故意的,心中的气瞬间就去了大半。
“城尾?那你能出来也算万幸。”
傅凌初想起那日聚在一起,个个眼神如狼似虎的难民,下意思地皱起了眉。少年闻言大吃一惊:
“你怎会知道?今早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傅凌初暗笑:
“因为城尾我也去过,那些难民可不简单。看来青州国马上就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