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长达两次抽筋和一次差点要命的偏头痛的漫长旅途之后,林麟儿终于看到了那宽阔阳台当中珍珠般的银色长发。
但这一次长长的银发尽头并非是身形巨大的白狼,而是一位妙龄的少女。
修长而消瘦的身形孓然矗立,凄冷的月光流淌在她乳白色的肌肤上,身上略显单薄的破旧长裙被染成了近乎发黑的暗红。
她跪坐在被鲜红色血液所覆盖的地面上,眉眼低垂,纤长的手指捋过自己柔顺的秀发,时而抓起一缕,用指头夹住,不多一会便把那莹润的珠帘用玉指分作了几道,开始编起了辫子。
这无疑是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但可惜的是,林麟儿第一眼只看得到她,并不意味着她是一个人。
少女的身旁如同被驯服的家畜,温顺地趴着五只体型壮硕的嵌合兽。
这些猿猴体型浑身乌黑的生物四脚着地,背部放松地低垂着,把脸凑到少女的腿边,一边把脸贴在她那沾满血污的破碎裙角缓慢地摩挲着,一边喉咙里发出满意的呼噜声,完全没有了之前那种见面就想要命的血狂气势。
林麟儿看着这充满矛盾的一幕,只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摸不着的地方被什么东西给梗住了。
他欣羡这少女的美,但又在内心最深邃之处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的东西,之前在阁楼半途那个走廊里那些狂热的情绪仍然在他的嘴里留着一股苦涩的余味,他自觉连那些野兽都比他更加纯洁真诚。至少他们是时刻坦诚的,他们不会去隐藏自己内心的阴暗。
而就在他因为这些琐碎繁复的情绪而心烦意乱,踟蹰不前时,少女看到了她。
两人眼神相会,正如这世上所有年轻的男女在人海当中突然对视的情景一样,目光之间的联系将所有其他的东西都轰然吹散。
然后林麟儿就跑了。
他胆怯了,他深深感到自己是个不洁的人,丝毫没有想到那个坐在地上的少女,浑身血污,与嗜好杀戮的野兽为伍,林麟儿就是这样的人。
少女看到林麟儿突然逃跑,也只觉得自己心中一阵惊惶,她看着自己身上的肮脏血污,破旧的衣服,她咬紧了下唇,手指放开了夹住的头发,向着他离开的方向伸了出去,但怎么也站不起来。
凯瑟琳知道林麟儿一定会找到她,他坚信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一个人会再发现她,那个人一定会是林麟儿。
实际上梳辫子这件事就是为了林麟儿。她一个多月以前向布劳恩请求的事情之一,就是让他教自己如何编辫子,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用不了多久就会失去光彩开始腐朽,但头发是**极慢的物质,哪怕是只有一头整齐的辫子,她也希望林麟儿能够看到自己好的一面。
那个时候,这就是她觉得自己能够做的全部了,每天编好辫子,在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够起床的情况下入睡。
世事无常,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命运偏偏要她在这个时候跟林麟儿再会,偏偏要在她穿着这样一身衣服,做着这样一件事,身边是这样的一圈东西。
凯瑟琳想要去追他,一种近乎于本能的冲动,让她觉得自己一定必须绝对要去追上逃跑的林麟儿。
但是……
这样的她,追上了林麟儿又该怎么办呢?
心里像火一样灼烧着,但身子比铅还要沉重,随着林麟儿离开的脚步声一点点减弱,她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那个声音的回响之下一点点裂开,破碎。
凯瑟琳咬紧了自己下唇,看着那个少年离开的方向,把伸出去的手缓缓收了回来,捂住了自己的脸,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如暴风般袭来,她的身体又要不行了。
林麟儿从那个房间逃出来之后,茫然地在狼庙的二三层之间漫游了许久,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他是来寻找自己的“意义”的,但自从来了这个地方,他感到最真切的东西就是之前在那段走廊里那种自我毁灭,自我放纵的狂热。
那难道真的是他的全部?
林麟儿这个人的内核,难道就是那样的一个东西,那样丑陋不堪、无法直视的肮脏野蛮?
被问起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可以毫不犹豫地说自己是个好人,但最圣明的灵魂,在独处的时候也会有一两个杂音在深处回响。
但林麟儿不知道这些,这个被封闭的地方让他最深处最黑暗的东西生长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正面的遇到那个东西,他不知道如何与之对抗。
空旷的走廊回荡着他孤寂低落的脚步声,墙壁上明晃晃的惨白灯管把他照得连个影子都没能留下。
他摇摇晃晃,一手撑着墙壁,被弄断了的坏腿处传来的痛感已经开始变得温和,行动没有之前那么不便。
他蹒跚着穿越一个个走廊,身心完全迷失在这个错综复杂的神庙里,不知如何是好。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大约一顿菜不错的酒席的功夫,在林麟儿穿过第不知道多少个拱门之后,他眼前突然再一次豁然开朗,眼前突然开阔的视野让他差点觉得自己已经来到了室外,他回到了之前逃离的二层中庭。
另一个躺在墙角,血流一地,四仰八叉的样子想必是已经断了气。但四周并没有新的血迹,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个跟林羽裁长得很像的“阿列夫”已经不见了踪影。
林麟儿慌忙四处撑着断腿在这个偌大的平台上来回转了好几圈,想找到那个“阿列夫”的行迹,等到他最后找到一道隐约可见,相较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