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号称诗书传家的清流世家,当家的老太太过个寿辰竟然如此隆重奢侈,难不成就忘记了扬州府还是一片哀鸿遍野。
顾承望道貌岸然,虽然已经及时的将临安府的灾情控制住了,但是难道除了所辖之地,其他就不管了吗。
顾翰尧还从京城送来了很有名梨花苑来给顾老太太贺寿,他在京任职无法亲自回来给老母贺寿,这才让常嬷嬷来送贺礼的时候顺便送来了戏班子。
戏台子是搭建在顾府的穿堂外面的草地上,这里较为空旷师爷非常好,不管是坐在花厅里的女客,还是府中正厅和善堂里的男客,都能清楚的看到外面的戏台子。
厅内人影绰绰、推杯换盏,厅外的戏台却是传来京剧的铿铿锵锵,特别热闹,哪怕只是几个戏子在随意的练习着,听起来也让人心里熨帖,顾老太太这人不喜江南吴侬软语的苏戏,那咿咿呀呀的调子让她听着颇觉腻歪。
梨花苑的班主娘子拿着准备好的戏本子来让顾老太太点这今日的第一场戏。
“老太太,这些都是咱们苑里新排好的戏,您老人家是个全福老人,儿孙孝顺又有出息,就连孙女们也都一个个的像那下凡的仙女,我们梨花苑能有幸登府来给老太太您演出戏真是我们苑的福分,今儿个哪怕只是沾一点您老人家的福气,也够我们受用不尽了!”
“外面的戏还没有开场呢,这班主娘子就已经给您唱上了,老太太,我瞧着班主娘子是来您这里骗赏钱的。”一个族里的媳妇听了班主娘子的话笑着出声打趣道。
“这娘子是个机灵的,知道今儿个我老婆子的赏钱最是好骗,偏你这个促狭鬼非得要当众揭穿人家,崔嬷嬷,快看赏!”
梨花苑的班主娘子本来被那族里的媳妇给打趣了,一脸讪讪的不知如何是好,正想着今日这赏钱应当是拿不到了,心想着赶紧回去告诉当家的今儿个好好唱这出戏,待会老太太听高兴了,自是会给打赏的。
然而这戏开局的打赏钱拿不到,心里总归是觉得不舒坦的,亏得这家的二老爷将他们千里迢迢的从京城送到江南。
然而还没等她心里想完就听到老太太的一声看赏,班主娘子的脸也瞬时变得笑靥如花,忙不迭的向着顾老太太道谢。
“行了行了,不用谢了,你们也不容易,从京城一路风尘仆仆的过来就是要给我唱出戏,今儿个好好唱赏钱自是不会少的。”
“是是是,谢老太太关怀,自是会尽心尽力唱的。”
“京城最近都是什么戏受欢迎?要热闹一点的……”
“这个《桃花扇》最近在京中比较受欢迎,我们苑里刚刚排出来不到一个月,每天都要上演几十场,那些腰缠万贯的老爷少爷们还有许多是专门来包场的。”
股老太太听了班主娘子的话就去看那单子上关于戏文的介绍,等看的差不多了,就也失了兴味,心中也闪过浓浓的嘲讽。
“望平康,凤城东、千门绿杨。一路紫丝,引游郎,谁家乳燕双双。隔春波,碧烟染窗;倚晴天,红杏窥墙,黄莺惊晓梦,白发动春愁。”
“你们听听戏文里的这句未免太过离谱,这民间百姓最喜欢的莫过于才子佳人的邂逅,然而这个好好的闺阁千金怎么会自甘堕落女扮男装的去与那一穷二白的书生邂逅偶遇?”
“这些也就只能偏偏那些无知的庶民罢了,有些底蕴的世家大族规矩立法有多森严,那些剧生也是无法想象的,莫说是出府私会外男,就是能不能走出二门都还两说呢,这若是让家里的长辈知晓了,跪佛堂都是小事,很可能直接开了祠堂送去庙里做姑子去了。”
顾老太太看着手里的戏折子气愤不已的说道,感觉这样的戏简直是要将所有世家大族的小姐都玷污了一般。
“老太太您且消消气!那些庶民都是无知愚钝的,他们每日里也只晓得去田间耕种,那里晓得咱们这样的人家是如何教育后辈的,他们有这样的旎念也不过是平日里消闲凑个热闹罢了,老太太不喜欢咱们不看就是了,和他们置什么气,平白的气坏了您老人家的身子。”
厅内的另一个媳妇子听了顾老太太的话出声劝慰道,省的老太太今儿个这大好的日子找人不痛快,那她们这群坐在厅里的人该如何是好。
“是是是,这位夫人说的极是,老太太您请见谅,这些也不过是咱们剧生凑热闹的无聊之作罢了,老太太您莫要见怪!”
班主娘子看到有人出声来解围自是忙不迭的接了橄榄枝继续赔罪道。
这《桃花扇》其实也不是什么让人深恶痛绝的戏本子,不过是一个穷书生在机缘巧合邂逅了一世家大族的小姐,二人日久生情,最后双宿双栖的故事。
只不过这戏本子为了能引人好奇,里面添加了这世家小姐女扮男装与那穷书生在茶楼邂逅并且斗文采的桥段,从而被书生的才华打动日渐生了情义的。
然而这样的事情放在众位夫人太太们的眼里却是正儿八经的私相授受,所以很难明白为什么这样的戏还能日日上演,让那么多人喜欢。
顾老太太这一桌都是些辈分相仿的老太太们,平日里最是刻板守礼,所以对于这样的戏本子都是嗤之以鼻的。
然而那边小姐桌上顾从筠旁边的袁雨桐听到戏词以后确实有些痴痴的,顾从筠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心里怪怪的,自古以来世间女子思春之时大多都是如此吧。
会幻想自己未来的夫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