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一个战场。
漫天是大火,焦烟在弥漫。
火炎是深黑色的,飱灵的尸体层层叠叠堆垒如山高,凄惨恐怖,刿目怵心。被烧沸的灰雪纷纷融化,蒸腾着无尽的云烟水汽,将世界熏得一片朦胧。天穹碎洞成片,空间毁灭的意味是如此浓厚,恐怖的寒冷盘旋其间,窥伺着整个大地。
“是谁把她扯进来的?!”
一个无比愤怒和凄厉地声音咆哮天际:“我死就死了,没什么好怕的,可你为什么把她也拉扯进来?她如果出事了,我怎么对得起杨叔杨姨?啊——?!”
莫大的后悔将一颗心啃得千疮百孔。
秦阂脸庞通红,青筋根根鼓起。他猛地收缩一切力量,“残宴”术式核心轰然塌陷于一瞬,竟将他的全身血肉都是崩散。旋风一般呼啸的饕餮魂群,扭曲了之间的光线,将他的身影遮蔽得影影绰绰,犹如暗夜中走出的鬼魅。
他双目如血,狰狞万分。
他一步步走到那飱灵尸堆之上,无数黑炎竞相攀附,蜂拥而聚,化为一层黑火铸就的铠甲,如此邪异。
他抱起了凄美伤重的杨纤绣,仰天便是一声怒吼,悲恸如啸:“啊啊啊啊啊啊!!!”
……
四周刺耳的呼啸,勾勒得一个个漆黑的空间裂口更加可怖。
破碎的天与地之间,秦阂焦急愤怒地扑身一跃,来到深渊边缘猛地伸出一只手,大叫道:“把她手给我!!!”
“嘭”的一声,那道坠入深渊的人影却是与其狠狠对了一击!
“没用的,没用的。”
符佑嘴角溢血,皮开肉绽,笑容凄凉地摇着头道:
“该是这里的,谁也带不走。不该是这里的,怎么也留不下。不管是‘溺’,还是‘绝’……”
他那凄惨的笑容,隐隐见癫狂之相,仿佛信念瞬间崩塌了。仿佛要拉上一个垫背,他那怀里死死地抱着一个昏迷的清秀一张脸,却让秦阂眦角决裂,愤怒无边:“不——”
……
……
“啊!”
一个暴躁惊恐的叫声从黑暗中惊醒。
粗重的喘气声里,秦阂猛地坐了起来,浑身都被大汗浸透。
“又是……又是这些梦吗?这些记忆……到底都是从哪里来的?”一抹抹后怕、哀恸、恐惧、疑惑,在他眼里交融,令秦阂眼神颤抖而痛苦。
这已经是不知多少次梦见了。
就是这些的画面,次次重复着在他梦里出现,绝望、凄厉、哀怖、愤恨,无边无际,一点也不小于那“虚无囚笼”里困着时给人的折磨。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已经足足三个多月,秦阂还是没能弄明白。
收拢了混乱的惧与疑,他面色忧愁而沉重地看向了洞外。
“滚开!别tm老是贴着我!”忽然便是一声怒骂,秦阂无比烦躁。转头竟是将一截枯木枝猛地碰飞了出去。
若有人初见,必然不明白他举动何因。
但下一幕便有些令人惊奇了——因为那截枯木枝竟是像只胆小又黏人的宠物一样,宛如有着生命智慧,拟人化地楚楚可怜了一会儿,便又飘飞着贴到了秦阂手边,来到了他触手可及之地,似乎渴望和等待被他拿握。
这一下却不敢再像之前那般近了,好似受了委屈,枯枝颤颤晃晃……
“艹!”
看见这一幕秦阂便又爆了粗口!
他的神情自是显得郁闷之极,但这些却也完全怪不得他。这截枯枝便是他当初困在那片黑暗虚无里,消磨度过了足足数十上百年的时间之后,最后无意识下聚了的氤氲三花,又无意识地从中折来的一截枝。
折时是嫩枝,到手便已萎缩干硬,变为了一截枯枝。
那一刻,他怔愣之下远远还未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这截枯枝之中便流荡出恐怖而怪异的灵气,将身边的虚无崩塌出了一个口子。
再然后……他便掉入了此地,人事不知了……
过了好久醒来时,他遍体鳞伤,气机虚弱,修为也是衰退到了极点,甚至连乘云行泥初境都难以维持,险些连最后一缕核元十赦恶都要崩溃。饥肠辘辘,浑身无力之下,他甚至都只能用自己僵硬的身子当饵,这才诱捕到了一只此地独有的生物……
说实话,这一切秦阂都没有预料,甚至到了现在偶尔都还会看着这枯枝发懵。
“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做的?”
这疑惑打一开始就没消失过。
他疑惑且烦躁地看着手边乖乖瑟瑟的枯枝,不禁又是再一次回想。
在那黑暗虚无的“牢笼”里,先前飘浮了至少数十年他都没有发现丝毫灵气的存在,饕餮魂群也被隔离消失,体内也无半点真元魂力。直到意识体疲惫至极,仿佛被数十近百年的钻研耗损了大量脑力,精神垂垂老矣时,他才发现在涡穴之中吞吸自饕餮魂群的那种看不见的奇异物质,突然有了动静。
那些稀薄的异气幻作三花,便是此物。
这三花聚顶之境来得玄妙,但也还能让秦阂稍稍接受。饕餮魂群本就奇异非凡,是华夏神话传说中的四凶之一,威震蛮荒,荼毒天下,有点玄能也无可厚非。
但三花之中还能抽枝发芽,那是什么鬼道理?
嫩枝折来化枯枝的一瞬间,秦阂下意识地便将之感应,第一时间就有玄妙感悟,发现其中的灵气性质在飞快地转变,顷刻之间便已尽显枯寂,灵子层面上的运动竟是全部静止了。
那简直就是违背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