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经过了三天的苦思冥想,夏如雪一直想在那封信里添加新的内容,但是,她的精神越来越萎靡不振,心情更是糟糕透顶,她越想做这件事,可到头来却越发地力不从心。当那封杂乱无章的信被压在她的枕头下面以后,她再也没有心情将它第二次取出,她不敢去面对自己一直以来混乱的思绪,她唯一清楚地一件事那就是:她不可能再像当年那样,洋洋洒洒地一口气写下十几页的情书。她的记忆力已经先于她的身体死去了,不论是什么,都很难再勾起她对往事的回忆,一切都变了,就连她自己也已经不是过去的自己了。
最终,她打消了续写那封信的念头,她也打消了把信交给江奕的念头。三天后的一个下午,她整个人都处在半梦半醒之中,却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阵窃窃私语,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团虚空浓雾之中,有一股奇怪的力量正压着她的身体,使得她无法动弹,但是,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正清晰无比地传入她的耳朵里。一个充满好奇的声音问道:“她怎么样了?”另外一个声音装模作样地低语道:“她快死了。”第三个声音好像是在感叹:“她终于要死了,其实她早该死了。”
那几个声音的谈话不断地在她的耳边响起,一声比一声高,可是,她就是找不出声音的来源,身体也一直无法动弹,她想呼喊,却发现自己连嘴都张不开。但是,她心里非常清楚,那不是事实,那是一个可怕的梦魇。
果然,在经过了数次的挣扎过后,她终于彻底的清醒了过来,终于真正地睁开了眼睛,她看清了周围的那些熟悉又单调的事物,活动了一下自己那僵硬的四肢,一边大口地呼吸,一边又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要害怕,梦魇是一个正常人的生理现象。可就在此时,她又听见那个窃窃私语的声音。
声音是从外面走廊里传进来的,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父母。尤其是她的父亲说的一句话,让她感到血液凝固,全身冰凉。
她听到她的父亲老夏先生愤怒地说道:“你真该死!看看你干得好事!”
夏如雪打了一个寒颤,她猛然间醒悟过来,‘你真该死’那四个字,重重地砸在她的心头。她突然记起自己在什么地方听过这样的话,但是,她还没来得及思考,接着又听到父亲怨气冲天的声音:“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想问你,那个姓江的人,是你把他叫来的吗?你鬼鬼祟祟地给了他一个什么东西?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他不是好人,我们要远离他,否则他是会害了我们的女儿,可是,你偏不听!”
“我给了他一封信。”
“一封信?一封什么样的信?谁写的?好,你不说,你不说我也明白,是如雪写的是吗?是她让你把信交到姓江那个人手里的是吗?”
“随你怎么去想吧!我只想告诉你,我是为了我们的女儿。你也该看看我们的女儿了,而不是一直守在走廊和门口,像防贼一样防着别人来看探望如雪,你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她偷偷摸摸地写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可是她只能将信压在床下,然后在睡梦中一遍又一遍地说出信里的那个人的名字,当你听到女儿含糊其辞地说着梦话的时候,你能忍心让她为此抱憾终身吗?她现在想做什么就让她去做,想见谁我们就让她去见,那又能怎样?”
“是吗?我知道你心疼她,我能看得出来,你现在确实是一副慈母的样子。那么,我这又是什么?我来告诉你吧!我在努力挽回过去造成的不幸,可是,你却不知道你是在害她。”
“我在害她?我是她的母亲,我为什么要害她?还有,你为什么不让女儿见江奕?你觉得你这么做,你就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吗?就能弥补你曾经对女儿的疏忽吗?不幸是你造成的,已经没法儿挽回啦!晚啦!一切都晚啦!该死的人,是你!”
“是的,我承认这里有我的疏忽和过错,可是,那个江奕欺骗了我们的女儿......”
“那是你的主观猜测,我只看到这个江奕是怎样照顾我们的女儿的。”
“一个感情骗子而已!他照顾我们的女儿?鬼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难道不是因为他良心受到了谴责?我不知道他们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是,如果不是他,我们的女儿也不会和别人悔婚!你知道吗?我以为安晏能成为我的姑爷,他品行端正善良,又有责任心,和他的父亲如出一辙,我当初天真地以为,只有他才能配得上我们的女儿,可到头来,也只是空欢喜一场。我到现在都没脸去曼彻斯特,没脸再去见安晏的母亲!当我有一天死了,我更没脸去见安晏的父亲,那个因我而死去的朋友,我害了我的朋友,而我的女儿又害了他的儿子!”
“我告诉你,我们的女儿没有害过任何人,她没有做错什么,更不应该受到这种不公正的待遇,她有权利去爱她爱的人,有权利见她想见的人,而你,却没有权利像个雕像一样地杵在这儿,我告诉你吧!我早就受够了!这个医院里的每一个医生护士其实都受够了,他们之所以不说,是因为他们对你女儿的同情和谅解。至于你,你要想回英国,你可以走,去爱丁堡也好,还是伦敦也好,去做你的生意,去继续和那个寡妇做生意,你没脸去见你死去的朋友,不是我女儿的原因,是你自己的原因!”
“你......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