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月秋,坎月沟,东风拂境琉璃紫,却是人提一子,灯花一结,千般愁罢了,一人话一冬。
李无衣看着天上两轮弯月,心里是千般愁,道不尽的千言万语,全都化作一声叹息。
“大人,何故叹气。”一尊石麒麟小心翼翼的询问。
“都还不是云乡那龟孙儿,都是他的错,为了救他一命,搭了多少人命。”
“他可好一个人守在这御天陵,两耳不闻窗外事,心里只有爱恨情仇,全然不顾百姓的死活。”
“御天陵前的三公九卿,如今只剩下我一人了。”
石象的鼻子灵活的摆动着,发出如洪钟大吕般的声音,“宗将军也遭遇不测了?”
李无衣看着他点了点头,神色凄苦,眼角挂着泪珠。
紫色的月华照耀着大地,就像给大地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纱衣。
李无衣又咳了起来,掌心里是一团血,他握住拳头,看着御天陵的方向,眼中尽是失望。
“大人,要不,您先进前殿歇歇,恢复伤势要紧。”
“陵墓是死人待的地方,我还活着。”李无衣言语中不掺杂丝毫感情的说。
“大人,您是修道之人,为何就看不透。”
“这御天陵是眼前的陵墓,而那少山高阳却是您心中的陵墓,御天陵埋的是人,少山高阳却埋葬了您的道心。”
李无衣摆了摆手,“我不是不明白,可是有时候即使你明白,但是你就是做不到。”
“我的道,是修已,是渡人。可是自从随他逐鹿天下以来,我却未曾能渡人,也不曾修己。”
“我的道心,在确定跟随他的时候,就已经蒙尘了,只是我自己一直看不透罢了。”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我要渡的人,不是人,而是人心。”
说着说着,李无衣的眼睛里的光辉越来越灿烂,“我要让这世人皆知修行法,人人能得长生道。”
“老牛,你又躲在哪儿吃草呢?”李无衣冲着空无一人的神道大喊一声。
御天陵,说是陵,不如说是一座城,亭台楼阁,殿宇宫阙数不胜数,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极尽人力。
在御天陵的深处,一个园林之中,一头青牛正在花圃里大口啃食着牡丹,在树上蹭痒痒。
牛蹄下是不知糟践了多少名贵的花卉,花树下一堆牛粪,美其名曰,化作春泥更护花?
牛尾巴就像打扇一样,摇来摇去,它在着陵园之中吃了十八年的草了,胖得都快走不动了。
突然,青牛的耳旁想起久违的声音,“老牛,你又躲在哪儿吃草呢?”
青牛打了个饱嗝,牛蹄以不可以常理揣度的角度,抚摸着自己的肚皮。
然后迈开蹄子,以不同于他的身材的矫健身影,奔腾而去,不知道撞坏了多少建筑。
“十八年了,小混蛋是不是都变成老混蛋呢?”青牛在跑的途中放飞自我。
一群石翁仲把李无衣围在中间,青牛呼啸而来,每一步都是引得地动山摇。
在李无衣眼里,看到的就是一个肉山朝自己滚来。
李无衣愣住了,“这不是我的牛。”
等青牛跑到近前,哞的叫唤了一声,李无衣才清醒过来。
“这不是我的牛!”
李无衣抄起悬浮在自己身边的三尺月,冷冷地扔在青牛的脚边。
“老爷,你难道忘了,你我在相遇的那段故事了吗?”青牛的牛眼泪都从肉山上的两道缝隙里流出来了。
“说,你是什么妖孽!怎么是我家的那头老牛的声音!”李无衣气的手都在抖。
“老爷啊,我就是你家的牛啊!难道你真的忘了那三天两夜了吗?你我激战三天两夜,最后你骑在我身上的时候,都累瘫了,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青牛一边说一边摸鼻涕。
一双牛蹄拖着李无衣的裤腿,不让他走。
那群石翁仲看着青牛和李无衣的眼神都变了,身体不自觉的远离。
“妖孽,说,你把我家老牛怎么呢?”
青牛无奈之下,只能跟李无衣神识交流,石翁仲发现李无衣有神魂不稳的现象。
李无衣捡起三尺月,摸了摸青牛的头,然后嫌弃的在衣服上擦了擦手。
“老爷,这里的坟头草太肥了,吃了十八年,老牛我都吃腻歪了。”
李无衣和那群石翁仲都是无言以对,陵墓上的草可不是坟头草吗?但是怎么又感觉哪里不对劲。
看着老牛的体型,李无衣有些怀疑人生,心里滋生出一个怪异的想法,不如杀了吃肉吧!可以吃好多顿了。
老牛见李无衣眼神不对,朝后面挪了挪,“老爷,怎么呢?”
“没怎么。”李无衣擦了擦流出来的口水。
然后李无衣骑上青牛,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御天陵。
“老牛,你怎么待在御天陵?”
“老爷,你一声不吭的就走了,又没人管我饭。陛下说,饭管够。然后就让我在御天陵里,吃了整整十八年的草。”
李无衣有些无语,“那他是不是经常说,下顿饭吃牛肉。”
“老爷,你怎么知道的!”老牛想回头看,发现自己太胖了,根本转不过来。
“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
御天陵中,放置棺椁的宫室的正中央,放着一具黄肠题凑,云尊客坐在旁边,轻轻地抚摸着。
看着李无衣远去的方向,云尊客也没有怪罪他。
毕竟他不欠自己的,反而是自己亏欠他良多。
“十八年了。”云尊客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