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抗?父母悲苦一生,儿女难道还不知体谅么?”陆彦桧声音疲软不堪,像是耗尽了一身气力。
“何不看看你自己?陆氏夫妇固然是可怜人,却在最后关头,不顾同样悲惨一生的亲子,竟如此放任仇人离去,置你的恨意于不顾。方才,究竟哪一点又算得上父母?你替他们的仇处心积虑备了十年,一夕之间,几句话便被打发。陆彦桧,我问你,你服吗?!”又是一声震喝,陆彦桧这一回没有再回话,却是抱着身子蜷缩成了一圈,痛哭不已。
云苏看着他,忽地生出了一丝同命相连的感觉,这世间容不下一个拥有纯心的婴孩,容不下一个纯良之人。她也一同蹲下身来,轻抚着他的脑袋,将仅存的灵力源源不断注入他的体内。
“若是父母不知疼惜,那便由我来疼惜吧。往后,你便随我一同上路,可好?”
陆彦桧五味交杂,只觉心疼欲裂。那些带着云苏气息的灵力入体之后,却渐渐开始平缓他的心境,让他不自觉地向前移了几寸。
云苏顺势将其抱进了怀中,柔声安抚。驱鬼印在这途中,无声无息,刻在了陆彦桧的桃花本源之上。陆彦桧未加反抗,静静接受了下来。
“彦桧二字乃是为了纪念陆言与郑会的兄弟情义而起,如今对你来说,却是一种羞辱。从今夜起,你便名为云鸿,与我同姓。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郑会办不到,你的生父同样也没有办到,这寓意,便由你来接承,如何?”云苏这是要提他从根本上剔除父母的阴影。
改名易姓,对寻常人家来说,是一种忤逆不孝之行,然而陆彦桧却在听了这话之后,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云苏明白,积年累月的仇恨盘踞在他的心头,早就侵蚀了他的根底,犹如一种凌迟,逐渐剥夺着他的生命元力。若是云苏就这么让他维持原状跟随着他,只怕这恨意将来会日渐扭曲,令阴阳卷都无法清除,成为另一个张鲁。
云鸿从悲痛之中恢复,眼中少了几分煎熬,多了几分坚定,尤其是望向云苏的眼神,较之方才,有一股亲近之意由心而发。
“姐姐吗?”他喃喃道,此生只有父母,未曾有兄弟姐妹,而云苏的出现,好似填补这层情感上的空白,令他心底生出了几分奇妙的涌动。他由着云苏牵着小手,静静地跟在了她的身旁。
“云鸿,我在郑会的身上下了一些东西。虽然不是你亲自动手,也算替你报了这一恨。还望不要怪罪我,毁了你生父的兄弟之情。”云苏在陆氏夫妇对视,郑会伏身之时,对郑会的魂身动了一些手脚,即使他能脱离此地,也会被烧成灰烬。
久久未得回应,云苏就要停下来,再与他交谈,却听见他嗫喏开口:
“那是他应得的。”云苏这才笑了笑,揉了揉他的手,牵着他继续前行。
天狐见了云鸿,心照不宣地没有询问由来,只是哼哼唧唧,又是一副妒狐模样:
“气运不错,这鬼婴得了阴阳卷,此后踏上酆都神道,前途不可限量。本狐也可多多修养,少掺和些你的事情了。”说是不在意,可那三条狐狸尾巴却是拧成了一团,互相纠结,一点也不像狐嘴里吐得话那般洒脱。
云苏翻了个白眼,一脚将它踢进了山河社稷图,扎进了泥土中。
石敢当倒是颇为恬静地看着云鸿,还腼腆地打了个招呼。令云苏称奇,难不成石敢当也分雌雄不成?
处理好身边事宜,云苏抬起了头,又向那穹顶传递着话语。
“前辈,此番险境多亏您出手相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云苏在此谢过,记下大恩,日后定将回报。”此话入了穹顶,却没有半点反应。云苏疑惑,难道那人走了?
她想了想,又传了话:
“前辈,此刻简覃必定严守在穹顶四周,若就这样出去,怕是会被他当场擒拿,逼出缘由。届时,我与阙鸿,必遭大难。云苏还恳请前辈再出手相助,将我们一齐送出黎阳城。”
“你倒是贪心,这话说得一点不觉臊。”穹顶之中却在此刻发了声,语气中好似有些嫌弃。
云苏自然知道自己这话说得脸皮厚了三层,但还得一脸臊红,继续恳求。
“还望前辈······再多做上一筹,云苏自然感念更深,必当涌泉相报。”
“你可知道,与我牵扯因果,一般人难以承受得起?”那声音再次传来,这一回含了一丝正色与警告意味。
云苏一顿,她自然知道能设下这么一个穹顶,并不是什么简单角色。欠了他的债,日后会以什么代价偿还,皆是未知之数。但眼下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唯有先离了黎阳城,方能从长计议,再论今后。
“那云苏便争做非一般之人,将来担得起前辈的果。”
“哈哈哈哈哈哈······”那人竟朗声笑了起来,震得云苏耳膜都有些发疼。
“真是有趣,多少年了,如你一般大言不惭之人我也见得不算少。可人世间生死难料,他们多数都已埋葬于黄土,被岁月去了痕迹。你现下如此境界,能熬到那时吗!”
云苏听这话浑身一震,心中突然生出了一感,这人是在拷问她的决心,测量她的器。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云苏命硬,一日不成大器,便死不得那么快。不如前辈多加保重,有朝一日,还得硬朗着身子,见了此一时云苏,再看彼一时云苏。”她一笑,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英气,似可抵挡千军,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