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剑化为透明慢慢融进她的身体,她有些不适,渐渐的,身体撕心裂肺地痛起来。她握不住酒杯,杯子碎掉的时候她已捂着肚子坐下去。
她感觉自己全身上下被一条绳穿起来,然后被人狠狠一拉。她低吼一声,一团象牙红的浊气从她口中喷出,她闭眼仰天一叹,慢慢恢复平静。最后她没有站起,而是低着头坐着,像在沉思,也像在难过。
一旁的弭晟拱手,恭敬地行了个礼,无殇苦笑道:“不必为众生谢我,我也是被逼的。”
她笑得很勉强,弭晟起身,没解释这个礼不是感谢。
“你已达到目的,可以走了。”她又低下头,淡淡地说。
弭晟退一步,船变成平静的江面,她坐在一片荷叶上,身子一动不动。他沉默地看了她许久,慢慢向后退去。
“一看肠一断……”正在退去的男人望着她说。
他有不舍,想多看几眼。
她哎地叹了一声,伸出手臂,冲弭晟摆摆手,接到:“好去莫回头。”
男人消失后,房间恢复原样,她放下手臂,沉默地坐了好长时间,然后低喃几声起身开门。
打开门时,她看到脸上的有着淤青的白发公子正做着敲门的手势。哦,原来,还好。
她望着他,抑住许多东西,微笑道:“这位公子,新年好。”
春节期间,长安城城内城外都无比热闹。拥挤的人群中,秦暮离带着阿笙默默地在无殇和深深后面跟着。
阿笙拿着糖葫芦问秦暮离:“大人,您说,弭晟大人为何会暂时放过殿下呢?”糖葫芦捏在手里,阿笙咬一口,没人跟他抢,他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又道:“可能是因为弭晟大人舍不得下手吧。”
“他怎会舍不得?”秦暮离摇头道,晴空万里,这样的温度,仿佛下一脚就能够踏入春日,如何能让她在元宵节前看一场雪呢?
“他又怎会舍得呢?”阿笙停下,抬头问他。秦暮离低下头与他对视,阿笙叹口气,道:“那谁知道呢?大人可能知道,但阿笙不知道。”
那之后,是两人久久的沉默。
桥那头尽是些商贩的小摊,秦暮离看见无殇停在一个卖鸟儿的摊前,卖鸟人滔滔不绝地跟她讲着话,她好像在听,也好像在跑神儿。
她脸上笼着暖而轻薄的光,英气精致的侧脸罩上了半点儿冷漠。她眼睛盯着一只颜色艳丽的鸟儿,但又好像没有在看那只鸟,那个神情仿佛是想透过那鸟儿去看到别的东西。
秦暮离望着她,对阿笙说:“元宵节过后,你与深深去和神尊大人汇合,我送她回临安。”
阿笙不知为何要走,便问:“是殿下提出的吗?”
“是。”秦暮离答。
阿笙走两步,道:“可是殿下还没看到雪呢。”
“她说她不想看了,也许,并不是不想。”
“其实,大人,我们想让她看到雪是很容易的。只要跟那些神说一下,她想看多少就可以看多少。但是你答应过大家,游戏开始,就不会去借用外界之力。何必呢,大人,何必那么固执。”阿笙转过身子望着秦暮离,“错的又不仅仅是你一个人,我真的不懂为何这么多年了他们还不原谅您!大人,您告诉我,如果当年没有走上那条路,您会怎么做?”
这个时候,秦暮离看到商贩放飞一只白色的鸟,无殇抬起头,目光追随着那只鸟。不经意间,她和秦暮离对视,拥挤的人群,他的目光定在她额心的赤印上。
“你在说哪一条路?是让她死的路,还是让她活的路?”
他说话的时候,她正在远去。他往前移了一步,唱歌跳舞的人从他面前经过,他歪头想看看她,却怎么也看不到。
他又想了想,答道:“我会怎么做?我不知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感觉……”
感觉好像离自己很近但又很远,好像能时常梦到,又怎么也记不起具体细节。有时候会突然想起阖山山脚初遇深深的那一幕,他那时还不知道那只小狐狸会活那么久,也不知道阖山的雪和创界山的雪是不同的。
想怪自己以前想法太天真,不解难祭草的花语,转念一想,自己并不适合去责怪谁。
是是非非,由不得他说,却能占个“非”字。
元宵节那天晚上,烟花朵朵,城里灯火通明。无殇没见过那么多那么漂亮的花灯,拉着深深在热闹的街市窜来窜去。她放了许多河灯,后来大家都在放孔明灯,她也跟着去放。
“要许愿啊。”她对深深说。
灯燃好后,她和他面对面举着灯,准备放飞,她望着燃着的光,说:“深深先许愿,然后我许。”她歪歪身子,与他对视,看见他微笑地点了点头。他闭上眼,许了个愿,然后看向她,意思是该她了。
“你闭上眼,然后我许。”无殇说。
深深不太懂她是如何想的,但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
她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许愿。
江水上空尽是放飞的孔明灯,她望着乖巧的他,想哭又不敢哭,只得咬着唇使劲忍着。
“我许好了,放飞吧!”她说完后,他就睁开了眼,手慢慢抬,那个孔明灯就慢慢上升融入成百上千个孔明灯中。好似一条绚丽的河流,从生,流到死,从来,流到走。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她深吸一口气,拉着他的手,道:“放完孔明灯了,我们去猜灯谜好不好?”
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