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壮使劲得从脖颈下方的嗉囊中掏取着残留的渣滓,运气很不错,还剩一点。他示意小风过来,张开了尖喙。小风开心地吞吃着父亲红润细长舌苔上的食物。进食后,他满足地靠着父亲柔软光滑的腹部晒太阳。
突然,有哨兵发出了尖利的警报声。鹅群一阵骚动和慌乱,大壮迅速将小风赶回育儿袋,大声命令着自己指挥的这一营排好防御阵型。
附近的某座冰峰上居住了一只讨厌的贼鸥,这只贼鸥活了近百年,有了一些精怪的特质。它跟普通的贼鸥不一样,不需要在寒季迁至北方温暖的海域。它在冰峰一侧发现了一处洞穴,然后四处搜刮冰原上掉落的鸟羽,将山洞布置成了温暖的巢穴,还在洞储备了足够的过冬物资。极夜期内,贼鸥也在冬眠,尽量减少消耗。寒风呼啸的极夜期内,它不敢出来,呼啸的寒风会直接把它吹得只剩下骨架。
现在春天到了,是连续六个月的极昼期,它的食物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需要再去寻觅些食物,才能等到晚辈们飞回这片平原,送上孝敬的美食。
这一天没有风,是个好天气。它飞出了巢穴,直接飞向盆地平原上方。那里是企鹅之家,是这片区域唯一有生命的地方。它和鹅群也算是老相识了,每年都会有一些肥美的企鹅成为自己的盘中餐。
鹅群的老团长把这只贼鸥精怪叫做鸥妖,鸥妖会飞,而且飞得很快。它喜食雌鹅艰难产下的鹅蛋和幼年的小鹅,这是鹅群坚决不允许的,必须死战到底!
鸥妖绕到太阳所在的方向,顺着阳光的方向悄悄飞到了平原上空。它来回逡巡着,下面有很多幼鹅,这足以让它饱餐一顿。
鹅哨的感应很敏锐,很快就发现了半空中盘旋的威胁,鹅哨发出了尖利的报警声。鹅群短暂骚动后,幼鹅立即藏在了父亲的怀里。很快在营长和团长的指挥下,鹅群形成密集整齐的阵列,将尖尖的鸟喙齐齐朝天空刺去。虽然大部分鹅并没有看到自己的头顶上有鸥妖,但只要跟着营长的指挥行动,绝对不会错的。
各营的鹅群鸟喙朝天空啄刺的方向各有不同,这是团长为各营长发出的不同指令,营长再把指令下达给每只鹅。在天空中飞行的鸥妖看来,散乱的鹅群在几十秒内就完成了集结,形成了密集的军阵。
它刚想俯冲袭击,任它取食的肥鹅大餐突然变成了尖利的荆棘丛林,这些尖利的荆棘形成了一种灵动的阵图。鸥妖身长只有 66 厘米,它体形灵活,有尖牙利齿。而每只成年企鹅的尖喙长达 20 厘米,这片密集的刺刀丛林给它带来了很大威胁,企鹅锋利的鸟喙可以啄穿鸥妖的颅脑。
鸥妖不敢直接进入鸟喙形成的丛林,盘旋回绕无数圈后,没有发现攻击的漏洞,只能怏怏地落在鹅群外围的冰墙上。虽然距离鹅群很近,旁边的几十只企鹅正在用愤怒的眼神盯着它。但它一点也不怕,它很了解这些肥鹅的习性,他们是绝对不会离开军阵的,只要离开哪怕一米,那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鸥妖盼望着鹅群中也有热血青年,愿意来跟自己单挑,但等了半天,没有一只出列。有些鹅甚至闭上了眼睛假寐,这简直是对伟大鸥鸟的挑衅,它气愤地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鸣叫声。他怒骂对方是胆小鬼,而鹅群也有专门的骂阵高手。
小风的父亲大壮就是个中翘楚,他的嗓音宏亮,声传十里,怒斥着鸥妖卑鄙无耻只会偷袭,有种来正面决战云云。鸥妖被气得火冒三丈,但面对密集的鹅群军阵又无可奈何,它气恼地用尖利的爪子刨着冰墙上的积雪。
现在双方比拼的是耐心,而企鹅最大的优点就是耐心,有些企鹅可以在一个地方动也不动地站立六个月。鸥妖心中大骂这群孬种,几十万只企鹅只会怒视喝骂,却不出列战斗,但它也无计可施了。企鹅黑色的后背过于厚实,虽然它已经修炼了近百年,但还是啄食不动这层厚厚的皮甲,还得提防冷不丁啄击出来的锋利尖喙,得不偿失。这些企鹅的个体战力不行,却都是打团战的好手,配合娴熟默契,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本领。
鸥妖用力刨动着爪子,把冰墙上的冰屑弄得四处飞溅,突然它觉得刨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竟然发现冰层下有一只被冻毙了的肥鹅。它开心坏了,鸟喙也加入了刨冰的工作,开始专心刨除冰屑。很快在对面数十万只鹅群的怒视中,一只完整的肥鹅出现在所有生命面前。
大壮很悲愤,露出的那只肥鹅他认识,叫小黑。小黑站在军阵外围,寒风到来时被吹出了阵列,然后冻死了。现在又被鸥妖刨出了冰墙,正在被啄食。
整个大阵一时寂然无声,只能听到冰墙上偶尔的啄食吞咽声。小风躲在父亲的腹部赘肉下方,觉得有些气闷,育儿袋对他来说,过于狭小了,出生后的一个多月他的身形长大了不少。前面他躲在父亲的怀里,听着父亲的喝骂和对方的回骂声,只觉得抑扬顿挫,慷慨激昂,就跟唱歌一样,他听得津津有味。
后来整个鹅群突然变得很安静,那是一种死一般的寂静,只听到一个单调而奇怪的啄击声。他把头伸出父亲的腹部保护范围,从整齐队列的间隙中朝上望去。他看到两米高的冰墙上有一只怪鸟正在啄食着什么。他仔细再看,那只怪鸟的尖喙下,竟然是小黑叔叔的尸体。小黑叔叔的脖颈已经被啄成了破布片,那只怪鸟正在撕扯着吞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