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家里目前的情况,定是无力支付欠款,明天的学,还上吗?
她趴在课桌上,双眼盯着地上的水泥地,看了一秒,视线就模糊了,泪珠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一颗颗打碎。
她好想放声大哭一场,但是,她不能!
成绩勉强及格升到三年级,班里没有一个以前同班的同学,他们都留级了。
新班级体里,同班同学都比她多接受两年的学前班教育,老师的教学水平也要高于她之前的老师,她的基础不扎实,新学期一开学,她就明显觉得自己跟不上老师的节奏。
课上提问,同学会笑话她笨,课下也不好意思单独去请教老师,她也没什么心思学习,晚睡早起,课上睡魔与她为伴,课下嘛,难得从繁重的家务活中解脱出来的空闲,她克制不住自己的玩心。
因此,课上能听懂多少算多少,课下铃声一响,她就合起书本,等着老师一声令下,飞快地冲到教室门外去和人玩耍。
即使,期中成绩有一门不及格,她还是照玩不误,因为,只有短暂的课间娱乐,才能使她偶尔忘记自我,觉得自己也好像是满校园内,无忧无虑的一员。
难以想象,清苦家庭的她,会是这样一个不奋发图强的人吧?
在她们村里,女孩子读书改变命运的人,似乎不存在。
九年义务教育没有全面实施的时候,女孩子能上学的极少,即便上了学,只要学习不太好,就会很快辍学在家,要么等着嫁人,要么跟人出去打工。
就算学习好,家里有一儿一女的,哪怕男孩成绩不如女孩,家境条件供不起的情况下,也是首先考虑让女孩子辍学。
九年义务教育落实后,几乎也就是村里大部分女孩子学途的终点。
就像张三,她迟早都是要辍学的。
她早就有了打算,等自己初中毕业后,就出去打工,现在的学习,只要不留级就行,一时考试成绩不乐观,她也不放在心上,六十分万岁,关键时刻,发点力就行了,她是这么想的。
当校长的最后通牒下来,她有些纠结了,明天是来学校还是不来呢?
跟母亲要学费是不可能的,她不忍开口,那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忽然想起了养父的话:
“最穷是无才,只有好好学习,才能走出山窝窝,然后闯出个大名堂!”
养父的话,还尚在耳边,她没有做到,她羞愧难当。
如果,她现在就辍学了,怎么走出山窝窝?大字不识几个,如何闯出个大名堂?
这样一想,她就觉得自己不能辍学,她需要上学,需要下功夫上学!
可是,她没有钱上了啊!
“张三?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清朗富有磁性的声音,从教室门口飘过,是她的新任班主任,萧贤。
之前的班主任休产假后,他才接手她们班,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萧老师,是学校教师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人物,走到哪里,都是学校的焦点!
他的模样和身高都像金城武,不仅是优秀教师兼学校政教处主任,还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张三记得,他课间曾在办公室弹过一首旋律非常激昂、慷慨的曲子,听得她如痴如醉,都顾不上玩儿了,据说弹的是《广陵散》。
有时候,他还自弹自唱《胡笳十八拍》,学校上下对他有“琴圣”之称!
他上课的时候,也曾略提自己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喜欢用一把古琴伴人生,并自取别号,“云水散人”。
人长得高,身材好,爱打扮,喜欢穿款式简单又经典的长风衣和长大衣,总是敞着怀,走起路来衣袂飘飘,条顺颜正,英俊潇洒,fēng_liú倜傥,格外风度翩翩。
听学校里的传言,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却还依旧拥有一张二十岁出头的盛世美颜!
张三心里有数,班主任叫她到办公室,一定是为了学费的事。
到了办公室,她低着头,有些腼腆,手也不知道该朝哪儿放,特别是她的一双粗糙干裂的手,几乎每根手指都裂开了很多大口子,稍一绷紧指头,口子就会流血,每天会撕裂很多次,口子里都是结满的黑色血痂,惨不忍睹,小手看上去,还会给人一种脏兮兮的感觉。
站在这样一位了不得的人物面前,她很拘束不自然,有种大气都不敢喘的感觉。
班主任的两条大长腿,在她面前走来走去,拿着食盒在办公桌上捣鼓,一会儿翻翻抽屉,一会儿出去打开水,压根儿顾不上她,把她晾在一边儿!
她心里好气啊!
心说萧老师你家倒是离学校挺近的,可我还有老大远的路要赶呢!你有话就快说,有屁就快放!明天还要不要我来上课,直截了当地给个话儿!叫我来,又把我晾这儿,是几个意思?
见他终于是忙停当,坐在了椅子上,鞋尖朝着她,心里估计着他八成是要发话了,目光应该是投在了自己身上,小手就更不自然了。
几秒钟过去了,对方还不说话,她飞快地抬头瞄了他一眼,萧老师果然在盯着她,还正盯着她的小手,没有什么表情,深邃的眼睛不会说话,她也看不懂。
被盯着,她自是很不好意思,脸唰地下就红了,她不想别人看她的手,那是一双勤劳的手,他不想让人觉得她很操劳很可怜,于是,干脆把手背在了身后。
“过来,把手给我。”萧老师轻声说。
张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