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你是我大嫂的堂嫂?”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另一地点,韦临风也充分体会了一把震惊的心情。
他不过是口渴了,想回来找点水喝,谁成想一进门就看到有个陌生的少妇像个高粱杆似的杵在院子里,一见他就红了脸,然后结结巴巴的说她是袁氏的堂嫂,今日是特意过来找袁氏的,但在外头喊了半天都没有人应门,就只能不请自入云云。
“你真的是我大嫂娘家那边的人?”
韦临风觉得她是在撒谎。
因为,她浑身上下都找不出一丝袁家人的影子。
她皮肤粗糙,不修边幅,面庞被油腻腻的乱发遮住了大半,赭黄色的高腰裙洗得发白,身上的棉袍边缘已抽了丝,和爱打扮爱穿戴、光鲜亮丽的袁氏完全不像是一家人。
于是他觉得她多半是偷鸡摸狗的小贼,恰巧被半途返家的他撞上了,便自作聪明的编出了这套说辞,意图蒙混过关。
既然如此,那他是把她直接扭送官府,还是就地制服?
他,能打得过她吗?
韦临风看着她骨节粗大的双手,若有所思。
“出来的急了,没顾上拾掇自己,让你见笑了。”
被他意味不明的打量得久了,少妇便很是局促不安的搓着手,尴尬的笑了笑,和精明厉害、胆大泼辣的袁氏更是完全不像是一路人了。
“……”
她本来是想要搓手来缓解尴尬的。
没成想这一搓,居然就搓出了一条泥来。
她不由越发尴尬了,恨不能找块豆腐一头撞死。
“哦,我想起来了!”
看着那根被她焦躁不安的搓着,且越搓越长条的泥,韦临风猛地灵光一现,放弃了和她交手的念头,高声道:“泥瓦匠!前些日子,我大哥他就是跟大嫂娘家的一个亲戚去做泥瓦匠了!哦,原来说的就是你那家!”
这下,他终于能确定她所说的并非虚言。
虽然她看上去和袁家人的画风迥然不同,但她确确实实是袁家人,只不过是中途嫁进去的,而不是原厂生产的。
“是……”
少妇似是被他突然冒出的一嗓子吓了一跳,而后怔了怔,问道:“红儿她是出去了,一时还未归家吗?”
“嗯,你若是急着找她的话,得赶去县衙才行。”
韦临风答道。
“也不是,什么急事……”
少妇将手缩进了袖子里,悄悄把上面的泥揩掉了,然后伸出手,在兜里掏啊掏,递来两块碎银和一串铜钱,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就是按事先说好的,在过年前把大郎的工钱结给她。可她既然不在,那我就交给你好了,等她回来,你就帮我给她吧。”
“哦。”
韦临风心无杂念的接过,随手往窗台上一搁,而后侧过头,又是一笑,问道:“你要不要喝口水?”
这不是他突然开了窍,晓得该如何礼貌而周到的待客,而是他又开始口渴,便记起自己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喝水,在为自己着想的同时,就顺便问了她一句。
“不用了。”
她连忙推辞道。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反正是她自己不要的,那他只管倒自己的水就好,用不着管她了。
于是他笑得愈加灿烂而轻松,哼着小曲,迈着轻快的步子,越过她,走向烧着开水的小火炉,拿葫芦瓢舀了半瓢水起来,咕噜咕噜的往嘴里灌。
而后,他带着满足的笑意,哼着小调,越过她,就要往门外走了。
少妇没想到他果然没跟自己客气,不由愣住了。
在被他直接当成透明人之后,她更加愣住了。
先前心事重重,便没有细看他的模样,此刻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才发现他长得比韦家的大郎更为清俊,个子也要高一些,看起来颇为英挺。而他的笑,不像是成人的笑容,倒很有几分孩童的天真味道,很容易唤起女人内心深处的母性,让人不忍心伤害他。
“那我就不客气了。”
要知道因着王氏的缘故,他自己的大半辈子已经搭进去了,全无前程可言,但碍着多年的夫妻情分,他对王氏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不管就不管的。虽则他已经认命了,却不希望长子步自己的后尘,过同样的人生。
“你别以为自己没有顺杆爬,我就会拿你没辙了。”
念及于此,韦老爷子便猛地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她的面前,并没有正眼看她,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韦玉树,“大郎,我若是让你休了她,你会否和我作对?”
“爹?”
韦玉树惊疑不定,心里琢磨着这究竟是一道送分题,还是一道送命题。
“爹!”
袁氏则利索的改回了往常的称呼,心里思考着他怎么又开始抽风了。
“你会做一个性情中人,为了她顶撞于我?还是做一个大孝子,一切全凭我的安排?”
韦老爷子盯着他,继续问道。
“爹,我……”
韦玉树终于听出这是一道送命题了,不由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对上了袁氏那双略显得惊惶的眼睛,然后又下意识的避开了。
说实话,虽然她市侩、自私、算计,根本就不是他心目中的良配,但他从未动过休妻的念头,只因两人已有了一对可爱的女儿,有了扯不断的牵绊。况且,那个人,已经……已经和别人有了一个儿子,已彻底成为了别人的妻,和他再无瓜葛。那他即使休了如今的她,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