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神情平淡,眼眸深邃,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
秦深忍不住呆了一呆。
七岁之前的记忆不知道是因为年幼的关系还是其它,他是缺失的,只有零星的片段。在那些片段中有个对自己非常好的人那就是他的爷爷,记忆中的爷爷慈眉善目,喜欢用自己做的一杆烟杆,烟杆下悬吊着一个陈旧却保存仔细的荷囊,那是奶奶亲手做的物件儿。
爷爷应该是慈祥和蔼、脸带皱纹的老人儿,但眼前这个,缥缈如云、清淡如月,关键是还非常年轻。
令人怀疑。
“深深。”
只是一声,就打消了秦深所有的疑惑。
“我的傻孙子,有多少疑问都憋着别说话。”
“……”
“我只是存放在玉坠中的一缕神魂,坚持的时间短暂,趁我没有消失之前,给你解决一些事情。”爷爷语气平淡如水,明明非常着急的事儿却没有一丝变化,不紧不慢,还非常平静地加了一句,“帮你解决生死的事儿。”
章俟海是湖悦酒店湖心雅居的住客,秦深在那个给他开车时,这人据说已经住了大半年。他看着年纪不算是很年轻,大概三十五六岁的样子,眼尾有着小小的细纹,长而浓密的睫毛随着眨眼微动,温柔的双眸中历经世事沧桑后才有的平静淡然也时隐时现。
和他对视时,双眼中的深邃能够将人溺毙其中,猜不透、看不透。
湖悦酒店有很多关于章先生的传说,有说是京城来的世家子,有说是看透红尘的佛家居士,有说是来度假的大老板……无一例外,围绕他的都是有钱、地位高、权势大,轻轻跺一脚,整个东洲市都要抖三抖的那种人物。
秦深不是没有见过为了能够得到章先生一眼就绞尽脑汁、明争暗斗的,想少奋斗二十年、攀高枝儿,他能够理解,却不敢苟同。
叹息一声,最起码那些姑娘还能够明着将自己的心思说出来呢,哪怕是为了钱权地位……
章先生轻笑,“是啊,比爸爸大的叫伯伯,我比你爸爸大多了。”
丢丢用“就是如此”的眼神看了一眼爸爸,然后乖巧地喊了一声,“伯伯。”
声音有着稚儿的软糯,还带着些许的小奶音,章俟海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心也跟着荡了一下,像是期待了这一声很久很久。心中有有一瞬间的不满,有个声音在耳边说,不单单是这样。
那是怎么样呢?
章俟海没有去探究这一瞬间的情绪,看着面前一大一小,用着同样的眼睛看着自己,他什么都不想想,荷香阵阵中,他觉得就这么简单地坐着就好。
逐渐西沉的日光还白得耀眼,照在男人的脸上,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他的身体并不好。
秦深给章俟海开车期间,就有三四次把车开进了医院。
心中微痛,男人得了脑瘤,肿瘤长的地方很不好,不能够进行手术。和旁人想的那样不同,他来到东洲市的目的不是度假,而是东洲市人民医院返聘的老院长是这方面的顶级专家,他是过来减少痛苦的。
“章先生,外面太晒了,我们进去吧。”
章俟海抬手挡在眼前侧上方,迎着阳光眯着眼睛看着天空,东洲市的环境很好,天空很蓝,没有风,白色的云静止在天空上,很美。
“章先生?”
“嗯,进去吧。”
丢丢在前面走,秦深和章俟海并肩走在后面,距离不长,很快就进了室内,在玻璃移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丢丢已经不想继续待在这儿了,和爸爸说了一声就走了出去,接下来他有一整个暑假的悠闲时光,可以和重远探索很多地方。
秦深让章俟海坐下,他出去到厨房端来了一些小点心和热开水,仇宝成在试做一批点心,有甜口的枣泥酥、桂花饼、红豆糕,有咸口的葱香饼、水晶凉粽、千层酥。
热水冲泡进茶壶,里面的茶叶舒展,茶香随之散发出来。秦深并没有买什么有名的茶叶,客栈里面只有早春的时候爸爸上山采的、自己揉制的山白茶,泡出来的茶水颜色不够清亮,会有很多小细毛在茶汤中沉沉浮浮,味道也是苦涩为主,夏天喝非常清热下火、解暑去热。
拿出来的茶具是镇子上瓷器店打折购入的,说是青花瓷,其实笔法一点儿都不细腻,绘的也是形态各异的公鸡。
“简陋了一些,章先生不要介意。”
章俟海拿起一杯茶送入口中,入口苦涩到让人皱眉,咽下去之后整个口腔都蔓延着苦味,一息之后,口中生津、甘甜自来。
“苦尽甘来。”章俟海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
秦深憋笑,将一碟红豆糕推到男人面前,“吃一块,压压嘴巴里的苦味吧。”
章俟海苦笑着摇摇头,“还是压不住事儿,这茶是真的苦。”
“从山里老茶树上采下来的,那棵树都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市里面还有专家来看过,可惜产出的茶叶味道不是很好,不然还轮不上我们来喝。”秦深喝了一口,苦得直伸舌头,“镇子上的老人都喜欢喝酽茶,茶壶里面塞满了茶叶泡上,沏得酽酽的,喝的时候倒出来一些。我喝过一口,苦得人感觉肠子都苦了。”
章俟海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秦深泡的茶就放了一点点茶叶,在茶壶里面飘着能够数的过来,苦涩味道就减了很多。送入口中,苦涩过后是自然清新的甘爽,多喝几口,习惯之后,也品出了其中几许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