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整顿了一下神色,接着说道:“张有民是死于伤口溃烂不假,但是他病情反复,来势汹汹是真,发作的时候,我已经尽力抢救,但是依然没能救回来。”
她说着这话,又走到董余身边,问道:“你没有亲手诊治,也没有验伤,你又是如何知道病人是死于伤口溃烂的?”
顾婉审视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说不定,这个人,就是指使换药的幕后之人。
不过,顾婉几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却并没有在他脸上看出慌乱,或是别的不正常的神情。
董余听见顾婉如此问,便回道:“昨天我听说张家大哥亡故了,一时吃惊,便去拜祭了拜祭。毕竟他也是经过我的手之后才被送去春回堂的,我还一直以为他的病能治好,没想到——”
下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用一声叹息给替代了。
事事难料,人就这么死了,他是真的没有想到。
顾婉见他一片清明的眼神里,说起这话的时候,流露出浓浓的哀伤,怎么看,都不像是装出来的。
“张家大嫂和我说了大哥死前的情形,我是根据她的话推测出来的。”董余又接着说道。
堂上的邱泽一听这话,一拍惊堂木,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来人,叫仵作!”他喊道。
谁料,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便听到女子的声音又响起:“不必了。”
顾婉喊完这话,又看向邱泽说道:“大人,张有民是我亲自诊治的,手术也是我做的,我的治疗方法和别人不一样,就算找来仵作的人,也断然不能验明。”
如果让仵作来验的话,只怕验出的结果肯定是因为开膛破肚,这才导致的死亡。
顾婉停顿了片刻,又继续说道:“病人的死,的确是因为诊治过后留下的伤口溃烂导致的死亡。但是我想再说一遍,病人会病重不治,之前我也没有想到,后来再次发病的时候,尽了全力了,但是依然没能治好。”
“大人”,黄掌柜又接着顾婉的话继续说道,“并且手术之前,张崔氏已经在手术单上按了手印,承诺了就算手术不成功的话,也不会无端怪罪春回堂。”
他说着这话,便将手术单拿了出来,让衙役呈上前去,递给邱泽。
“大人,既然春回堂能治好一个肠痈病人,那就肯定能治好第二个。都是一样的伤口,为何别人的没事,单单我相公就不行了?民妇大胆猜测,一定是他们在诊治的时候,没有治好,或是,用的药上面出了问题。”
妇人又说道,但是这话,听在顾婉耳中,让她立刻警觉了起来。
“你猜测的倒是真的很大胆”,顾婉看向那妇人,冷笑一声说道,“只是,这是你自己猜测的吗?”
她问完这话,凌厉的眼神,直视着妇人。
然而,还没等到这妇人回话,顾婉便听董余又说道:“程小娘子,这个猜测,也是我先想到的。凭程小娘子的本事,肯定能治好肠痈之症,而且,在手术成功之后,病人醒来之后,伤口却溃烂了,以至于最后死亡,所以我也大胆猜测,是不是用的药,剂量不够?”
顾婉听他如此说,一个转身,看着他。但是见他面色仍然平静无波,而且,还带着浓浓的疑惑。
难道,真的是他自己猜出来的?不是受了谁的指使?
顾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淡淡地回了一句:“够了。”
看来,这个董余,不是幕后主使之人,只是他恰好看出来一些端倪,顺着这些端倪,想到了这些。
如果他真的是幕后主使的话,此刻他该问的,就不是是否剂量用的不够的问题了,而是直接问是不是没用药,或是用错了药。
既然这样的话,她便更不能先承认了。如果不承认的话,这个案子,会一直拖下去。拖下去,不但为他们找出换药之人和幕后之人增加了时间,而且还能逼那幕后主使之人现出原形。
“大人,您一定要为民妇做主啊!”妇人又喊了一声,声音凄厉。
邱泽有些烦躁,如此双方各执一词,根本就没法断。而且就算找来仵作的话,也是不好办。
这样,到底要怎么办?
他想了又想,一拍惊堂木,说道:“张崔氏告春回堂谋害性命,证据不足,此案不成立,退堂!”
妇人一听此言,忙大声呼喊,但是邱泽没有理会,径直起身,离开了。
顾婉见状,又看向那妇人说道:“证据不足,以后如果有了新证据,欢迎继续来告。”
她神情严肃,不怒不喜,只看着她说道。
她心里,倒是希望她能找到新的证据。只要她找到了新的证据,那这个新证据,十有八九,便是线索。
说完这话,顾婉便转身,出去了。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旁边停着一辆马车。
她发现了马车,马车上的人也发现了她,于是马儿走了起来,恰好停到了她的身边。
竹帘被掀开一角,从里面伸出一只白玉般修长好看的手。
顾婉抓住他,一个用力,便上了马车。
上去之后,她见宁卿安安静静地坐在里面,正在看着她。
“你怎么来了?”顾婉问道。
有人通知他了吗?
“我来接你。”宁卿看向他,淡淡笑着回道。
顾婉撇撇嘴:“我都被人告上公堂了,你竟然还有心思笑。”
怎么说,春回堂幕后的真正主人是他才是,现在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