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王正厚第一次见到司马昭,他认识司马昭,在京城的筵席上见过几次。
也正因如此,王正厚很是惊讶,因为他看到的不是一个孱弱骄横的皇子,而是一个目光坚定而热诚的战士。
他暂且把自己的惊讶放在一边,缓缓皱眉道:“你说什么,他们的坐骑,是骆驼?”
司马昭点头,他奔袭了整个白天,终于在暮色降临时回到了营帐,现在他心神不宁,不知道周延昭他们怎么样了,然而他又无能为力,大雪天,战马无法作战,而大晋方面不可能现在就有现成的骆驼。
他暗暗着急,却心生绝望,他明白周延昭等人活下来的几率渺茫,他整个人被怒火点燃,他想要下一刻就奔赴战场,将草原杂碎一个个收拾干净。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有战争,因为正是因为有人替他去死,才有了他的苟活。
他想起自己以前的言论,和平不好吗?他下意识的反感那个轻浮的自己。
如果你没有体会到生命的重量,又有什么资格对那么多人的血汗指手画脚?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上战场,杀,杀,杀!
王正厚自然顾不得这么多,作为东部战线的总指挥,站在不同的位置,他自然不能以同样的意气来看待战争。
他必须沉下心来,思考这背后的意义,他没有避讳司马昭,他眉头微皱,轻声说:“骆驼,西域人才经常用的战争工具,出现在草原人的王帐精锐身上,年轻人,换你,你怎么看?”
司马昭没有想到王正厚会问自己,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愤怒,恨不得下一秒就搏杀在草原鞑子的人群里。
王正厚的问题把他拉回了现实,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焦灼:“报告总指挥,楼兰人之所以在西域强盛,原因便是因为他们盛产骆驼,每年都有数万头骆驼被西域各国收购,从而给楼兰带来财富与强大的基础。此次战争,楼兰人是最大受益者,因此,骆驼肯定来自于楼兰。”
王正厚略带欣慰,司马昭能如此之快的从愤怒之中走出来,显然他具有良好的心理素质和抗压能力,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那么你觉得金赫王帐为什么会帮助楼兰呢?”
司马昭微微思索,缓缓开口:“首先,金赫王帐东迁的原因是因为对陇西牧场过度开发的保护,因此他们不可能再将王帐迁回来,这不符合草原人的利益。其次,我所见到的王帐人马只有青壮,没有妇孺,更没有羊群马群,显然这是一只专门作战的军队,而不是回迁的部落,第三,我们游隼长时间的盯着巴勒赞部,他们并没有大批次的接收骆驼,因此也排除了巴勒赞部冒充王帐的可能,综合以上,我初步判断这是金赫王帐专门留在暗处的一支奇兵,可能是他们东迁之前就留下来的,至于这支奇兵的藏身之所,便很有可能在黄河沿岸,或者楼兰人后方,毕竟大雪冰封山河,而这支军队又没有带太多辎重,除了这两个地方,其它选择都不符合他们能够日夜奔袭到此的条件。”
司马昭一席话说完,王正厚顿时眼前一亮,他环顾自己的营帐,众将官都低头不语,沉默肃穆的气氛令他失望,这不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团队,这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利益关系,众人都用无过就是有功的心理安安稳稳的守着沉默是金的法则,他们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和斤两,被安排到东部战线的,大都是关系户,因为这里最安全,又能分到陇西全线战役的羹,所以王家为了赢得朝廷官员以及其它势力的支持,硬是给整个东部战线塞了数百个关系户,有将官,也有从吏,甚至还有原先的某些禆将偏将来这里混着百夫长,千夫长的官职。
也就是王正厚身份地位都在线,不然还真压不住这群二世祖,但王正厚是不指望这群酒囊饭袋能帮到他什么了。
他看向司马昭,变得更加顺眼,你说说,都是二世祖,为什么就大晋最大的二世祖就能在游隼吃最凶险的苦,而他们就坐在这里当应声虫?
王正厚嗯了一声,他点头称是,然后缓缓道:“你叫什么名字?”
司马昭微微一愣,他知道对方认识自己,然而他又这样一问,到底是头老狐狸。
司马昭抱拳躬身道:“小人马青,现隶属于,西大营白三游隼营周延昭小队列兵。”
王正厚有些沉默,他似乎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但他没有说什么,良久,他嗯了一声:“明天起,不用出任务了,留在我身边,做个幕僚。”
说罢,王正厚挥挥手,司马昭本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抱拳退下了。
他的战友们都已经牺牲,他留在游隼,又有什么意义呢?
王正厚微微眯眼,他思谋良久,终于厉声喊道:“众将官听令!”
全帐将领先后起身,王正厚看着稀稀拉拉的身形,深吸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没有训斥,他高声道:“西大营就在我们脚下,我们不能退后一步,我们的身后,是天水,是一马平川的坦途,而我们的敌人,他们就在我们百里之遥的地方,大雪封路,我们无路可退,所以想要活命的,就乖乖听我的的话,你们是什么身份我不管,我能告诉你们的是,刚刚出去的那个年轻人身份比你们更显赫,你们当中或许有人认识他,惊讶吗?他这样的人,竟然会在最危险的游隼营,和他一比,你们这群人,又算得了什么?”
全营帐的将士都羞愧的低下了头,有不认识司马昭的人在疑惑的四处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