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庸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出意外,他将这样继续生活下去。而最近几年,河南承宣布政使司内灾情愈演愈烈,胡庸所娶得的那健妇胡氏,原本还能靠着家里的十亩良田养活自己和一对儿女,可是,最近几年,日子一年难过一年,村子里的健壮青年全都逃走了,剩下的都是安土重迁的老人,他们不愿意走了,死在家乡也好过死在路上,不做那孤魂野鬼!
眼看着家里已经无米下锅了,一对儿女原本纤瘦的身材,现在竟饿的浮肿了起来。胡氏不能眼看着胡庸无后,遂决定带着一对儿女南下逃难,在途经白沙镇时,被周家收留做了砖窑坊的厨娘,至此,胡氏领着一对儿女在白沙镇住了下来。
而那胡庸已经连续两年不曾回家了,十分想念妻子和一对儿女,可是,他还是没有攒下钱财,此时,正值年关,他躺在客栈的床榻上,浑身冰冷,耳边传来儿女呢喃的声音,脑海中浮现着过去十年的荒诞。
这一夜,他发烧了,但是,却顽强地活了下来!
次日,胡庸决定回家,以后也不会再踏足江南了。于是,他将这两年攒的一些本钱换成了礼物,满心欢喜地回到了河南府的家里,只是,村落里既无人迹,也无炊烟;他跑回家里,家里空空如也,屋顶布满了蜘蛛网,地面积了厚厚的灰尘,看起来已经有很久没有住人了。
胡庸面如死灰,跪在地上,狠狠地扇着自己的脸颊,泪水哗哗地往下流。如此自虐了一会儿,他起身去往卧室,想找找家里还有什么线索,却是看到正面墙上正挂着一张黄纸。
胡庸祖上还是很厉害的,曾祖父在朝中做过大官,只是,祖父不肖,输尽了家产,举家迁出了祖宅,来到了这偏僻之所,胡家彻底衰败了;传到胡庸父亲的时候,胡父读书很有天赋,三十岁时,考中了举人,本来胡家有望中兴的,可是,没多久,胡父胡母染疾相继而亡了。
所以,胡庸是读过书的,只是,真要说肚子里有多少学问,却也未必,但只论识字,那是易事!
黄纸上说,胡氏请里正代笔,家里已经无米下锅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双儿女饿死,她要带着儿女逃难去了,沿着胡庸曾告诉她的去往南直隶的路线,哪里可以活下来,他们便留在哪里了,等着胡庸前去找寻他们。
胡庸看过大喜过望,立刻动身,沿着自己去往南直隶的路线一路打听,最终在白沙镇里一家团聚。以后,白沙镇里就多了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胡庸。
胡庸见识广,善与人交流,卖货之时,身边总是围着一帮孩子,要听他讲故事,胡庸所讲的,皆是他过去十年间荒诞生活中趣事。这些趣事,小孩子听着热闹,周仲信听了,却是感觉正瞌睡时,有人递给了块枕头!
于是,周仲信约胡庸在茶馆一聚,问及他在江南的所见所闻,胡庸对周家是充满感激的,且这些只是举手之劳,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先生可曾在福建承宣布政使司见过番薯?”
“番薯?”胡庸微微皱眉,喃喃道。这个名字,他应该是听过的,可是一时间就是想不起来。
周仲信见他皱眉思索,心中有些狐疑,难道番薯还未有传入中国,又说道:“番薯来自于海外番邦,据说是由福建长乐人带入我国的。”
胡庸这才恍然,以手扶额,哈哈一笑,向着周仲信拱手行礼,说道:“小人想起来了,小人的确在福建长乐见过番薯。公子在家中安坐,便知千万里之外的事情,小人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周仲信莞尔一笑,放下心来,摆摆手,说道:“先生谬赞了,还请先生详细说说番薯之事。”
胡庸点点头,意味深长地望着周仲信,笑呵呵地说道:“公子容禀,小人曾去长乐县贩卖货物,在那里的田间看到了一种藤状作物,正是公子所说的番薯。当时,小人并未在意,还想着带一些番薯回来,让一双儿女尝尝鲜。在进入长乐县后,却是发现当地百姓街头巷尾议论的都是番薯,小人听过之后,冷汗琳琳!暗呼侥幸!原来,官府贴出告示,对于夹带番薯离开长乐的人,一经发现,就会羁押!”
“这是为何?”周仲信微微皱眉,心里有一种不满,你陈氏所种的番薯也不是从吕宋岛夹带出来的?你陈氏推广番薯不也是为了活人?现在,为何禁止外传?周仲信一时间有些懵逼!
胡庸不知道周仲信从哪里听来了番薯的事情,他大概也明白周仲信的心思了,他听当地人说过番薯的事情以后,也动了和周仲信一样的心思,可惜,他思索后,果断放弃了!现在,周仲信也打起了番薯的主意,就是不知道,他决心有多大?
胡庸故意停顿下来,查看周仲信的神色,见其未有失望,反而显得有些焦急,心中不禁有些欢喜。
“据告示上说,番薯还是以块培育,推广缓慢,陈氏正在研制以茎培育,很快就会有成果的,希望有意栽种番薯者,再耐心等待一段时间!”胡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