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句话听似好话,配上她那个似乎随时随地都在蔑视人的态度,很容易地就把大家的记忆拉回到若萤顶撞冯氏的那一天。
可不是么,要不是因为那一撞,与六出寺的缘分打哪儿来!
叶氏自是心中不快,这也是她一向不喜汪氏的根本原因。非要踩着别人以显出自己的高度,做人哪能这样刻毒!
该说的都说了,坐着硬面椅子太久,浑身不自在,汪氏便要起身回去。
“贵哥儿也该回了。你四叔特地嘱咐了,让你早些回去,说是给你备下了好东西呢。”
一听“好东西”,徐图贵登时就上了心,忙不迭溜下大炕,一边问是什么,一边又跟若苏姊妹道:“今晚要宿下,一有空我就过来找你们玩儿。”
“徐大哥忘记说了,还有我呢。”若莲可怜兮兮道。
刚刚一群孩子叽叽喳喳,甚是热闹,只她插不进话去,也不大会玩儿,眼睁睁看着若萌几个和徐图贵有说有笑,妙语连珠。至于他们说的什么、笑的又是什么,十句当中,她倒有一半不大能领会。
汪氏坐在正间里,对于东间的动静是听得真真切切的。她不想是因为自己的女儿笨嘴拙舌,插不进话去,只一味地嫌弃若萌尖牙利嘴、妖里妖气,若苏没有个姐姐样儿,不懂得体恤妹妹。
总而言之,凡是叶氏教导出来的,就没一个好行事的!
叶氏同样地也是一肚子气。送走了客人,坐回到正间,脸色老沉:“有什么意思?有什么意思?”
就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汪氏这是典型的“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说孩子们还小,不大省得男女之事,就算明白,那徐图贵又不是你家箱柜里的东西,哪至于把这些人当贼一般防范着!前脚打后脚,寸步不离地看得这么紧,做这么明显,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四房想把宝贝闺女嫁进徐家吗?
她汪木兰不要脸就罢了,以为三房跟她一样的德行?不说自己的闺女笨,却把人家的女儿视为别有居心的狐媚之流,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颠倒黑白的人!
那徐家就那么好,是个人就想贴上去?
自己有钱自己偷着乐就成了,非要亮出来到处显摆,当着和尚骂秃驴,当真要把三房踹进茅坑里才痛快么?
三房的未来,就那么暗无边际无法救赎?
三房的人,莫不是迟早都是要沦落成乞丐的架势?
“没有教养的东西,以后再也不要踏进这个门半步……”
香蒲往炉子里添了一根木头,坐上小锅,从铁壶里倒了一些水,盖上莛梗盖顶。等水烧开了,要焯草菇。
听着叶氏自言自语了半天,香蒲终于忍不住了:“姐姐,不是我说你,你就是这么爱做事后诸葛亮。当她面怎么不甩脸子给她看?怎么说你也是大份的。做嫂子的说什么,做弟妹的好歹都要听着吧?这会儿再说这种话,有什么用!你那是第一天知道她的为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随便她咋唬,她过她的,咱过咱的。她说不好,难不成咱们就真的过不下去了?看把她神灵的!”
香蒲也是一肚子的暗火。
才刚汪氏进门时,看她的眼神,那叫一个不屑。还说什么“混得比作丫头时还好呢”,什么意思?难不成她沦落到拾粪洗衣的地步了,就满意了?
这是生怕蔡婆子不知道她是奴婢出身怎么着!一个劲儿地揭人家的疮疤,不是坏是什么!
寒碜人的话还不止这些呢。又嫌她的穿戴比当家主母光鲜。
好在姐姐没有没有计较这些事,只道“趁年轻,该美就美,省得老来怪眉怪眼地吓人”。
碰了个软钉子后,汪氏居然还不肯撒手,竟有挑拨起人家的夫妻感情了。说什么“三哥成年累月在外头,县城是个花花世界,三嫂千万把人看紧了,免得犯错误”。
就差一点没说出“毕竟三哥是有前科”的那种话来。
当时香蒲立在门外屋檐下,握着拳头心里鬼火冒。但愿蔡婆子不要以为这是什么“妯娌情深”,这位四太太可不是什么善茬儿。要真是个恤孤悯贫的,自己吃香的喝辣的时候,怎么想着三房?
背后说三道四也就罢了,毕竟眼不见、心不烦,就没见这样厚脸皮的,居然跑到人家家里搬弄是非、指手画脚。教养是什么东西?可惜汪家二老去的早,竟没来得及教给一双儿女!
要不说,钟家门里出奇葩。大太太是面善心黑,白瞎了一张观世音菩萨的面孔,暗里净干些自私自利的事儿。送出去一粒芝麻,收回来的定要跟西瓜那么大。
仗着老太太老太爷器重,把百来亩祭田看得死死的,一根草、一片叶子,都不许落到别人手里。嘴上说的好,是大公无私,其实,也不知道往自己屋头划拉去了多少!那心里头,就跟安了个算盘似的,成天来来去去算计个不停。
跟大太太恰好相反,四房则属于坏在明面上的那种。仗着财大气粗,轻易地不把谁看在眼里,吝啬得连句好话都不肯给与。成天精神抖擞得如同一只高傲的公鸡,做足了随时与人角斗的准备。话里话外,指桑骂槐、含沙射影,专拣人家不愿听的说,好像整个天底下,就她一个好人似的!
香蒲怀疑,四太太的好话是留着给客人们听的,毕竟,那是四房的“衣食父母”,得罪不得。
好在叶氏不是个糖面耳朵,对于汪氏的阳奉阴违并不买账,只道“他敢作业,就给我趁早离了这家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