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似乎有点意思了。
“姑娘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老太爷三兄弟的事儿,就连你爹都不怎么了解。他出生的时候,那两位太爷都已经过世了。再到薛姨娘犯事那时候,又过去了七八年。前头的丫头婆子们,即便是年纪大些的,见过那两位爷的,也是寥寥。”
若萤点点头:“想必中间换了好几茬人,认不得也很正常。”
香蒲赞叹了一声:“就说姑娘是个聪明的,果然!跟你说话真不费事儿,一点就通,一说就透。”
“那位嫡出的太爷,是怎么没的?”
大胆推想一下,若是嫡子还在,钟家现在的当家人,怎么着也轮不到老太爷吧?
若萤觉得自己灵魂中黑暗的一面又开始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病死的呗。”香蒲恍了下神,不胜悲悯,“据说是因为亲生儿子大冬天玩冰,掉进了冰窟窿冻死了。那位爷伤心过度,从此就落下了病根,成天吃药也不管用。连一年都没拖上,就跟着去了。那会儿,正室也死了好几年了,一直没续弦。男主人这一出事儿,屋子里剩下一堆下人都没了用处,后来,就给全部打发干净了。都说那位爷是个痴情的,统共就娶了一个女人,平时对下人,也是极为和气的。晚间用功,丫头们偷吃了他的茶点,他也只是笑笑而已。那位小爷,打小由他教养,又当爹又当娘,伺候吃喝拉撒,还教认字读书。”
说到这儿,顿了一下:“大老爷现在住的海棠院,就是那位嫡出二太爷原来的住处。听说,还都是从前的样子,只是物是人非了。”
“原来的人,一个都不见了啊……”换句话说,清洗得还真是彻底呢,“那位庶出老三呢?又是怎么没的?”
香蒲的八卦因子完全给勾引出来了:“也是个没造化的。还没成亲呢。大概是在老二过世后,又有一次跟老太爷吃酒,不怎么地,两下子吵闹起来。老太爷据说当时是给气坏了,打了他一巴掌。许是吃了这顿揍,加上喝了酒,有些犯浑。回去后,当天夜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屋里忽然就发起了大火。正赶上风干物燥,烧得那叫一个快!好好的一片庭院,就那么眼睁睁化成了灰。事后追查起来,说是不小心打倒了灯台,引燃了帷帐引起的。为这事儿,老太爷险些没哭死过去呢……”
若萤轻笑了一声。
香蒲听得分明,忙道:“姑娘是不是也觉得,要是没有老太爷那一巴掌,兴许还没这场意外呢。”
“意外……”
人生处处充满着意外。对某些人来说,意外意味着灾难。但对于另一部分人来说,意外那就是天纵良机啊!
虽然是庶子,可若是没了嫡子,庶子也是可以堂而皇之登上大雅之堂的呢。
不知天底下的庶子们,是否都有过这样的憧憬?
这样的念头不稀奇,但,很可怕。
“老三跟老大,不是一个娘生的么?”再容她卑鄙一些,有些人当真可以狠心到自断肱骨的地步么?
“虽是一个娘生的,不过,平日里,老三倒是更喜欢跟老二一起玩儿。侄儿死了,这小叔叔跟孩子的亲爹一样难过呢。”
“当初跟着老三的人,是不是也全部给打发完了?”
香蒲点点头:“钟家不养闲人,历来这个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若萤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薛姨娘以前是做什么的?”
香蒲愣住了:“应该是屋头的丫头吧?没听说是从外头纳进来的。”
关于这个,看来香蒲也不知情。
“作为丫头,能够得到主人的赏赐,不外乎就两种可能。其一,就是她做事得力。其二,那就是主子喜欢。看来,薛姨娘属于这后一种。”
“哎呀呀,姑娘这是什么话!薛姨娘怎么可能是这种人!”香蒲愤愤不平。
“是哪种人,重要吗?”若萤反问道。
“确实不重要。”香蒲深有同感,“大家只相信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
而且,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谁会拿自己的前途和性命,维护一个明显处于劣势的妾室呢?
“要不说墙倒众人推,就这一点说,那些人也忒不厚道了。”香蒲觑了一下若萤的面色,大着胆子又道,“咱家这风气,说实话,真不怎么样。”
若萤沉默着。
风气不好,还不是最要命的。讳疾忌医才是后患无穷。排除异己、异口同声,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是钟家现实存在的弊病。
可惜的是,当家的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或者是,对此很不以为然,坚信可以用权势消弭一切?
这坐井观天、一方独大的狭隘思想,怕是很难改变吧?
正间里的大黄忽然咆哮起来,伴随其中的,是远处突如其来的鞭炮喧天。
香蒲的注意力马上就发生了偏转:“姑娘赶紧的,有放烟火的!”
一边吆喝着,一边把若萤的棉鞋拎到了炕边杌子上,那两只眼却直只管盯着窗外看。
若萤原本是不打算挪窝的,但见她兴冲冲的,实在是不忍扫了兴。
就在她提起鞋子往脚上套的时候,香蒲忽然低低地叫了一声。
“别说全给打发了,还有一个!”
……
爆竹声中一岁除,宝炬银花喧夜半。
说起这爆仗的由来,可是历史悠久。据《神异经西荒经》说:西方深山中有人焉,身长尺余,袒身,捕虾蟹,性不畏人。见人止宿,暮依其火,以炙虾蟹。伺人不在,而盗人盐,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