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对方的感受,若萤旋即又道:“虽说偏爱山水,但就个人而言,欣赏字画的时候,更喜欢揣摩作者的心意。或激昂,或冲淡,或悲伤,或欢喜,或认真,或潦草……字画之中都留有影子。冷也好,热也好,都能够感受到当时的温度。凡是用心的,必定都是好的。因为自己不擅长这个,因此,就觉得所有能写会画的,都很了不起……”
当然,也包括他在内。这么说,总该心平气和一些了吧?
“想学吗?”
若萤断然摇头:“不。我没那份耐心和悟性。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有那工夫,倒不如射上几百只箭来得痛快。”
“这是李二郎的口气。”朱昭葵拍拍她的肩:“也是。你这脑瓜子已经够灵活了,多锻炼锻炼身子骨也好。你要真想学,相信早两年前就会了吧?你不知道吧?杜先生挺介意这事儿。”
“他现在还好吧?”
这是否可以认定,王世子跟杜先生的交情有点深厚?
“他跟我抱怨,说你嫌弃他,光吃饭不干活儿。还经常数落他。他现在很好,不用担心。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该拔擢起来了。”
“我想也是。这份耐心,他应该会有的。就算走个过场,也还是需要时间的。”
朱昭葵笑了起来:“你果然什么都明白……”
说话间,自袖底摸出一件东西,递给她。
是一块小小巧巧仅容一握的紫檀木牌,正面用的是错金镂空的工艺,刻着“竹报平安”的图案。竹节宛然、叶脉清晰,栩栩如生。
背面则阴刻着“王府典宝所造”六个小字。
若萤心情有些复杂。
世子赏赐可不单纯是莫大的荣光,这种东西,可都是有如生命一般,自诞生之日起,就在王府造册注了名。
虽然是玩物,却不是说丢就能丢、说转手就能转手的。
寻常人若是有幸得到,只可珍重供奉,不可随意典当、置换。若是不慎遗失,落于不法之徒手中,那就有可能给自己带来纠缠不清的官司。
而她,顶烦这种事儿。
就跟他先前赠送给她的那些东西似的,包括那串来历不凡的手串,哪怕是包裹礼物的盒子,母亲和姨娘她们都觑得跟神物似的,小心翼翼地保存着。
也不怕时间久了,给虫子蛀坏?
还是说,等着那些死物孵出什么卵来?
还是说,留着好时不时地搬出来,跟人炫耀一番?
难道说指着这些不会说、不会道、既不能拿来烧火取暖用,也没法兑换成烧饼钱的东西,就能过一辈子?
真是可笑!
见她似有所迟疑,朱昭葵便道:“有了这个,随便你去哪里,都没人敢再撵你。玫瑰花的话,现在应该还不到时候。等到了季节,想去就去就是了。”
若萤瞅了他一眼,发现他似乎有未竟之言,不由得好奇道:“世子怎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有东方和朱诚守着,暗处又跟着护卫无数,哪里去不得?谁又敢阻拦质询?有必要揣着块令牌吗?
再说,要揣玩物,什么好东西没有?至于单单就瞅上这么个小玩意儿么!
朱昭葵的目光就有些闪烁,只觉得眼前乱花无绪一如自己的心情。
“碰巧而已……看着小巧又精致,随手拾起来看了看,不知怎的,就袖了起来。上头有孔,你要是怕弄丢,不妨栓根绳子。”
他急急说着,生怕她会追问不休似的:“其实你也用不大上。有祥廷跟着,别说庄园,就是王府,你也进得的。”
若萤笑了笑,道:“是呢。李二哥可是好用的很。出去吃饭什么的,都不用带钱。他那张脸,就是最有信用的欠条。我想过了,要想吃得开,就得抱紧他的大腿。”
朱昭葵道:“他喜欢在市井里晃悠,反倒不喜欢去我们府上玩儿。你要想去,只管央他。有你当借口,他应该不会拒绝的。母妃平日里念叨他比念叨我们还多些,说他性子活泼,比我们都好说话……”
“姑妈疼侄儿,舅舅亲外甥,都是天性。”
他说这些家事,无干痛痒,却能让她感受到几许温暖的人情味儿。
他似乎终于肯把她当成大人看待了,不像从前,见面就动手动脚的,跟戏弄小孩子似的,叫她恼也不是、火也不是。
果然,成长就得经历风雨。
也别总说世子妃不好,起码一点,她对王世子的成长、成熟起到了推动的作用。
将就、磨合、争斗,退让、反击、认命……
就如同大浪淘沙,最终会让一切的棱角尖锐变得温润圆滑。
“上次给你的手串呢?怎不戴着?”他忽然问道,“山中虫豸多,我跟你说过,那个有辟邪功用,你是不是不信?”
若萤登时觉得太阳跳痛。
这人做戏的功夫太差了。故意揣了块令牌出来,却偏要说是无心之举;
说是王妃惦念侄子,其实是拐着弯儿邀请她“常来常往”;
那串手串,都是多少年前的旧帐了?到现在他都还记得。要是心疼东西,一句话,她立马完璧归赵,也省得成天寝食不安地怕给贼惦记上。
既然都已经送了人,就不妨大方一些,彻底撇开。男子汉大丈夫,为一件玩物心心念念地,像什么样子!
当然,这种话打死她,都不会说出口的。
王世子并非小气之人,他之所以执著于某物,无非是太过于在意某人。
而这个“某人”指的就是她。
她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