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先成家、后立业,所谓的人中龙凤,往往从很小的时候起,就能展露出与众不同的头角来。
“这才是物以类聚哪……”
老太太由衷地感叹了一句。
谁的运气最好?在她看来,只有四郎。
四郎充沛的元气似乎无往而不利。
世人都说徐家与三房交好,是三房的造化,实际上呢?
别忘了,她这把老骨头之所以能好好的,全都是仰仗了四郎的庇佑。是四郎借出的寿与福,支撑着衰朽残年的她还有希望看到四世同堂的那一天。
要不是四郎的灵秀超群,挑剔如李、陈二姓,岂肯放心让自己的宝贝儿子与之交从密切?
安平府、世子府是什么地方?其中的主人哪个不是人上人?若不是趣味相投、见地相近,那几位贵人肯浪费心力在一个乡野草民的身上?
传说中,四郎是个刁蛮亡命之徒,这实在是大谬!
她所认识的四郎,分明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孩子!
想来四郎跟这个家相识时间并不长,但是,每一次见面,那孩子都给人一种熟悉得宛若故旧的感觉。听她说话,有理有据有深度;看她行动,沉稳持重进退有节无懈可击。
一般的人如果陪伴老人家,大多只会附和、讨好,唯唯诺诺,生怕气粗声大唬坏老人家。
这哪里是尊重?分明就是轻蔑!
但四郎却不是这样的。她不但懂天文地理,更懂得老人家的心思。天底下的事,没有她不能理解的;再多的难处,在她眼里似乎都是浮云。
她不会敷衍,也不将就。倾听时,认认真真。但凡开口,定能说出个叫人不得不服的子丑寅卯来。
她从不一味地迁就,她有自己的见解。意见相左时,决不潦草。
但也不会言辞犀利、火辣得叫人难堪,也从不夹枪带棒、拈酸泼醋横加鞭挞。
她总有办法说得人全神贯注、热血沸腾却又不会伤肝动气。
跟四郎说话,就像是良药对症,服下去之后,发一场大汗,浑身轻松。
活了一辈子,见过无数的大孩子、小孩子,从未见过如四郎这样的,只消一面,就叫人再难忘怀。
“大丫头要是不进宫,就好了……”越寻思这个事儿,老太太就越觉得意气难平,“跟着四郎这样的,好好相处几年,将来也定然是个不平凡的……”
徐夫人听得风声不对,赶忙道:“娘说的是。四郎那孩子,我就喜欢她的温和体贴。知道我想念大姑娘,就净捡些从前的事儿来说。说的时候,确实挺难过的,可真的说出来了,心里头倒亮堂多了。想想也是,这种话,平时能跟谁说?还不是只能闷在心里头……”
边上的蔡婆子连连点头:“要不是十分相信,这种事儿,太太哪能随便告诉别人?外头都说四郎野蛮,又是打架、又是斗殴的,小的打开始就不这么想。那种孩子,要不是给逼的没法儿了,才不会无事生非主动去寻人晦气呢。”
老太太抚掌称是:“确实是这个理儿。”
徐夫人便转向丈夫,纳闷道:“老爷常说,贵哥儿跟着四郎多学学,这次怎不带了他一起去吃酒?”
这声询问差点让徐梦熊落下眼泪来息:“实不相瞒,娘,夫人,今天这顿宴席,贵哥儿不去是对的……”
去了的话,只能沦为可怜的陪衬,只会凸显出自身的幼稚与浅薄,让成人与孩子的两个世界的界限更加显明。
“娘您知道吗?今天四郎坐在那儿,儿子自始至终都没把她当个孩子看待……”
撇开四郎的长相不说,光听说话,没人敢把她当成一个稚嫩的孩子。
平日里也是这样的。
跟四郎在一起的时候,明明还要大上两岁的贵哥儿,却一举一动都显得很是孩子气。
别人或许并未留意,但知根知底的他却越看越觉得尴尬,越想越汗颜。
四郎优秀,这是毫无疑问的。对此,他也并无嫉妒之心。如若两家子之间没有那一纸诡异的婚书,他倒还巴不得四郎能一飞冲天呢。
但问题却是:四郎究竟是个闺女、还是个小子?
“娘,夫人,贵哥儿不小了,这婚事……”
明明已经积蓄了不小的勇气,但这一刻徐梦熊仍感到步履艰难。
气氛登时僵冷下来。
边上奉茶的丫头们悄悄地退了下去,只留下了两三个贴身的婆子。
无数念头如电光火花,在各人心里噼啪作响。
四郎诚然是个了不得的好孩子,但也确实是块烫手的芋头。
良久——
老太太面色凝重:“这么说,外头的传闻竟是真的?”
徐梦熊苦笑了一下:“不然呢?”
权衡之下,王世子那头显然比三房更值得相信。
王世子都说四郎是个小子了,别人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徐夫人紧攥着丝帕的手忽然在腿上捶了两下,近乎赌气地愤愤道:“哪能这样儿?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的,怎么说变就变了?当我们是什么?做人哪能这样儿?”
看她那架势,大有即刻就要冲去合欢镇找叶氏理论似的。
老太太腾然变色,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沉声道:“别人还没动静,自个儿倒先乱了阵脚,叫人瞧见了,徐家就这点修为?”
徐夫人一头撞到了墙壁上,一时间气苦地眼泪簌簌。
她不是接受不了失败,但这样预谋已久的陷害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的。
亏她一心一意地把三房当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