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死寂后,若萤笑微微地开了口:“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姨妈无需替古担忧。就有些疙瘩解不开,也只是暂时的。所谓泰山不是一日堆成的,海水不是一天能填平的。姨妈还记得这句话吗?置之死地而后生。真到了彼此退无可退的境地,再怎么不想解决的问题,也须有个说法。天底下的事,大抵都逃不出这个路子。”
唐氏深瞩她一眼,不胜欣慰道:“其实仔细想想,自己何尝不明白这个理儿?倒是要别人说出来,自己这心里才敞亮些。说到底,都是自己在给自己下套子。”
娘们儿几个又说了几句话,唐氏渐渐显出疲态来。
大家就知道,到了她睡子午觉的时辰了。
李祥廷早巴不得溜之大吉,唐氏的那声“你们去吧”还没说完,他的一条腿就已经迈出去了。
因为陈艾清答应过,午后会带若萤去验收礼物,李祥廷便十分好奇,好友究竟送的是什么稀罕物。
出得大门,早有李文几个牵着马等候在此了。
炎日当顶,晒得地皮冒气腾腾,却丝毫阻挡不了这几个少年的精神抖擞。
李祥廷处处都能体现出做大哥的模样,上马之前,他仔细地检查了若萤的纱帽。然后握住她的细腰,将她发到马背上。
等她坐稳当了,他才腾身而起,如同一只鹞子般落在她的身后,绕过她前胸拽住缰绳的同时,也将她牢牢地护在了怀里。
他心无旁骛,并不觉得怎的,可是若萤在与他背心相贴的刹那,不自觉地红了脸。
不过还好有纱帽遮掩,并不会给人瞧见。
不过,瞧见了也无妨,这么热的天,出汗脸红很正常不是么?
府城人烟阜盛,即便是锦衣夜行,也不愁无人惊艳。而光天化日之下,鲜衣怒马招摇过市,则更是宛如丝绸缠树,想不招眼都不成。
很快的,就有人认出了若萤几个的身份。一时间,侧目纷纷、指指点点,宛若一股子狂飙,随行一路。
更有大胆的遥遥招呼、注目微笑。
对此,李祥廷表现出了一贯的亲和与大度,不厌其烦地跟两侧的行人挥手示意,礼貌而周到。
然而,意外却总是不期而至。
最先看到那只蹴鞠的,是若萤。
当她的警告声才刚冲到舌尖的时候,身后的李祥廷即已察觉到了异常,当时就作出了反应。
他猛地勒转了马头,堪堪地擦过一个斜刺里突然冲出来的身影。
马蹄从天而堕,震天动地。
这一刻,若萤双目紧闭、呼吸骤停,一种即将被抛上半空又重重摔下来的巨大恐惧,瞬间席卷了她的身心。
她觉得眼前黑了一黑,因为来自胸前的那股巨大力量的压迫。差一点,她就要怀疑自己的骨头要被压碎了。
然而却并没有。
也正是这应时而生的强大的反击力,遏制住了她白日飞升的趋势,将她最终紧紧地按在马背上。
李祥廷的喝斥被随即而来的混乱吞没。
哭喊声、斥骂声、惊叫声、扑地声……连绵不绝。
耳边嘈声大作,似乎是墙倒屋塌,又像是遭遇了兵荒马乱,令毫无防备的人禁不住心惊肉跳。
这一切都来得太快,快得让若萤来不及作出任何的思考。
但等着脚踏实地后,她才终于看清眼前的景象,并在最短的时间内,梳理出了这一连串事件的前因与后果。
肇事的正是她看到的那只脏兮兮的蹴鞠,而紧随着蹴鞠冲上路面的那个孩子,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一个约摸□□岁的男孩子。
因为他的贸然出现,惊到了李祥廷。
也正是因为李祥廷反应迅速勒转了马头,方才避免了一场血溅五步的惨剧发生。
这是一个十字路口。
正对着若萤一行的方向,恰好也有一队车马迎面而来。
原本可以轻轻松松擦肩而过的两帮人,就这么在猝不及防地躲避情况下,最终导致了一场人仰马翻的严重交通事故。
就在众人惊魂未定的时候,那个被从马车里摔出来的小胡子“蹭”地从地上爬起来,挣开左右惶恐的搀扶,三步并两步冲上前去,左右开弓,噼啪作响,狠狠地赏了那肇事的孩子两个耳光。
当他的第三个巴掌顺势落下来的瞬间,一条人影蓦地掩盖了那个被吓傻也被打痴的孩子。
“啪”的一声,挨打的没吱声,李祥廷却暴怒地大叫一声:“若萤!”
他原本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着。落在若萤背心上的那一掌,仿佛击打在了他的心上,当时就让他痛得跳起来。
几乎是出于本能,也是倚仗着人高腿长,他当即一脚飞过去。
打人的那个小胡子男人登时就给踹了个四仰八叉。
街面上轰然又是一阵大乱。
对方人多势众,见吃了大亏,哪里肯咽下这口恶气、这股明火?个个揎拳捋袖,招呼不打一个,群起冲向李祥廷。
这一举动无疑点燃了李祥廷骨子里隐藏的那个巨大火药库。
到了这个时候,还谈什么斯文道理?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若是不将对方招安剿灭,那就等着自己被铲平镇压吧。
一场彼众我寡却毫无惧意的群殴事件就此上演开来。
半盏茶的工夫不到,就将几乎半个济南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