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他是真的哭了。
叫得那么凶,他的手脚却是不敢胡乱动弹了。因为,只要他敢挣扎,头上的力量就会随之加大,他就会越发感到疼痛。
他毫不怀疑,二姐真的会扯掉他的脑袋。
一家子,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吸气声连绵不绝。
“轻点儿……轻点儿……”
这实在是再想不到的事情,刚瞅着还是静若处子的一个人,眨眼就变得跟凶神恶煞一般。
出手那叫一个快、准、狠!
气势那叫一个稳、沉、霸!
于是,不约而同不由自主地,大家就联想起了她的一系列壮举,想起了田间地头上的博命撞击,想起了大街广众下的策马狂奔、流血数里,想起了千里迢迢孤身求援……
相比之下,眼前这也叫事儿?钟若萧小屁孩儿一个,算哪根葱、哪根蒜!
似乎只有在这个时候,大家才想起了她的另一个称呼:拼命四郎。
当真是、名副其实。
从阶下到院中,不紧不慢地,若萤走了十五步。如同闲庭信步,面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似乎听不见也看不见手底下的若萧在哭爹喊娘。
直至站定了,手腕陡翻,将若萧旋了个个儿,然后,抬起一脚踢中了他的腿窝。
若萧直接就跪在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所有人的眼皮跟着跳了一下:好疼……吧?
她的动作毫无涩滞,一气呵成,而且,绝无一丝一毫虚张声势的成分。
到了这会儿,若萧已经给吓得够呛了,鼻涕眼泪糊一脸也忘了去擦。
现在,他浑身上下都在害疼,头皮膝盖就跟着了火一般。
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
他想自救,可两只手顾此失彼,根本就不起什么作用。
能够利用的就只有哭喊了。
爹娘不会不管他的,他是家里唯一的儿子,是爹娘这辈子的希望。他要是有个好歹,爹娘肯定就活不下去了。
钟若萤再凶,也不敢把他怎么样的,爹娘也绝对不会允许她那么做的!
若萤看透了他的表情。
她冷哼了一声:“香蒲,搬个凳子来。”
身后,香蒲忙不迭地照办。
“不行,姨娘,那个不成。”
当此时,若萌倒是看出了几分好歹,及时地叫住了香蒲,并朝屋子里的高凳子指了指。
不都是凳子吗?还要分高矮?
香蒲半信半疑地,到底还是换了一根高凳子,小跑着送过去。
若萤大刀金马地坐了下来,高度正好。既可以压制着若萧,又不会因弯腰抬臂而劳累。
正间里的谭麻子“哧”地就笑了:“德韬,你这闺女霸道。”
整人也是力气活儿,如何能舒舒服服地整治别人,这也是颇为考验人的。
且不说众人看得轻松,只说若萤此刻,不知道有多恼怒。
若萧今天算是败坏了门风。
一个贪图富贵、缺乏教养的孩子,因为口无遮拦,差点让三房成为合欢镇的笑话。
为人父母的,若是连个小孩子都教养不好,又如何在乡民面前立信树威?
若萧闹得有多厉害,就证明爹娘的教育就有多失败!
人家看的哪里是若萧的笑话!
“钟若萧,告诉我,你是谁。”
此话一出,别说是现场的大人们,就连若萧都懵了。
他怀疑二姐姐是不是脑子坏了?二伯母那边的下人们不都这么说的吗?说四姑娘的脑子上次撞坏了。
怎么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又问他叫什么?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可是,这种话他不敢说。来自头上的痛楚不由他胡思乱想。
“我是钟若萧。”
“我是谁?”
“你是我二姐,”若萧踌躇了一下,“你是钟若萤。”
“错!”
若萤的否定如碎玉断珠:“我是这个家里的嫡女,而你,钟若萧,你只是个庶出!听明白了,你是庶子,这是你的身份,从出生的那一刻,直到你死,你、都是爹娘的庶子,是世人眼里的庶出。即使你有朝一日官居一品、名扬宇内,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吧嗒!”
香蒲手里的筷子滑落在地,发出震耳欲聋般的脆响。
她面色苍白,扶着门框的手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