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高扬驾着马车在官道奔驰了一天,大路两边的花草树木郁郁葱葱甚是好看。只是这个时候,实在没有人会花心思去瞅什么风景。
婉宁每次掀起纱帘往外看,日头都会降一点点。等到长安城门时,天色已经擦黑了。
“姑娘,我们回来了。”芍药掀着帘子,克制不住开心地笑道。
婉宁抿唇笑了笑,说道:“也不知怎么,感觉安心了许多。你瞧那几个检查过往的兵役,我都觉得很是可人。”
芍药不禁笑道:“这天子脚下自是不会有什么危险了,姑娘可以放宽心了。说到底,离家太远就是让人心里发慌呢。”
婉宁抿抿唇,道:“只要还能回家,我就什么都不惧。”
老吴一甩鞭,马车又哒哒地走了起来。
进了永兴巷已是彻底天黑了,周围十分安静,偶有一人半影急急路过。婉宁倚在车窗边,意兴阑珊得看那一间间相距颇远的宅门前挂起的灯笼,这时候的安宁让她想起曾经的晚饭后,乘着一抬小轿去瑞蝶轩瞧新上的脂粉。姑娘们都喜欢买个新鲜,因此几家的小娘子争先恐后要去挑头一个,婉宁虽去的积极,却不爱往上凑,只远远地站在后边瞅个热闹,等人都走了她再去慢慢地选。
有一次她站在后边的时候,另一个小姑娘也慢慢挪了过来,她打量了几眼,只看到是个粉雕玉琢的大家闺秀,并不是以前一起玩过的。这个面生的小姑娘礼貌地向她点头笑道:“谁让姑娘们都爱俏呢,难得有个好看的胭脂水粉,都怕没有了呢。”
婉宁亦笑着回道:“无碍。既是好东西,店家总不会缺了咱们的。”
那个姑娘叫懿懿,笑起的样子来像一汪湖水,让人感到温柔舒适。婉宁便与她多站了会,离开时已华灯初上。
她坐着小轿回永兴巷的寂静,恰如今晚一般。
马车缓缓停下。老吴扬起车帘,表情凝重。
婉宁听他喊了声:“姑娘。”便迟迟没有动作,心里骤然一冷。一把推开芍药,两步迈出车厢,映入眼帘的是林府的牌匾。
绕着白绸的牌匾。
一如十年前那个冬天,天地与帐幔共色。
守门的小厮见大小姐归来,立时跪倒,膝行两步哭喊道:“姑娘可算回来了。老太爷……老太爷……去了!”
婉宁只觉得脑袋里空空的,什么意识都没有,像是被抽走了思绪。
芍药从头至尾惊地不敢说话,只一路扶着婉宁跨进大门,穿过庭院,绕过走廊,最终停在已作为灵堂的左侧厅堂前。
婉宁看到一具棺椁放在正中央。
那是她的祖父,当朝的大鸿胪。
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老管家在旁行礼,言语中尽是悲切:“姑娘……老爷已是去了,您……不要太过悲伤,须得……”
婉宁侧颜看向管家,眼神冰冷,打断他的话道:“祖父去了。你劝我不要悲伤?”
老管家知她此时心智迷惑,诚恳道:“姑娘!您现在是府中唯一的主子啊!老爷的丧事是要您一手操办的呀。”言必,撩起衣袍跪下道:“老爷昨儿去的匆忙,家中无人理事。老奴不敢妄自发丧,只有这棺木是老爷在世时早早备下的,老奴便自作主张……姑娘要打则打,要罚则罚吧。”
婉宁听到第一句时便站不住了,扶着芍药依旧跪了下来。虽则内心劝自己要坚强要理智,可是眼泪只忍不住地倾下。
芍药亦红了眼眶,口中道:“姑娘,您保重身子啊。”
老管家亦擦着眼泪道:“姑娘,您可不能再有事啊。”
婉宁抬起头,看着棺椁,悲从心来,哑声道:“祖父怎的牌位都没有准备。”
管家应声道:“老奴这便去着手。”
婉宁想到应该做的一些事情,又迟疑片刻,道:“要去通知祖父同僚与族人……这些我并不很懂,您看着处理吧。”
老管家连声应是,又道:“姑娘若是放心,便可交由老奴去办。但是姑娘万万注意身体,老爷生前最挂念的就是姑娘了……”
婉宁便闭了闭眼,吩咐芍药道:“你且去休息,我想陪陪祖父。”
姜华策马奔至长安时,已过午夜,城门都关闭了。
许来下了马,一边锤门一边喊道:“来人啊!赶紧给小爷开门!”
里面守夜的兵役听到动静,不禁喊道:“什么人!竟敢深夜砸门!”
许来一听有人,加大声音喝道:“什么人?你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兵役愤怒地打开门栓,开了个缝向外瞧去,看到一行锦衣公子,心下知道惹不起。连忙打开门,问道:“几位公子是?”
姜华不耐道:“定远侯府姜华,叨扰了!行个方便。”顺手便丢去一锭银两。
在外奔波许久,入了城便各奔东西。
原本寂静的侯府,随着姜华与姜邑的回归而骤然忙乱起来。走廊的灯皆亮了起来,厅堂内烛火辉煌,丫鬟往来送上热茶点心,管家又嘘寒问暖去备宵夜。
姜侯一路怒气冲冲至大厅,就看到小儿子正大刀阔斧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端了茶壶往嘴里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要揪人,口里骂道:“逆子!你还知道回来!”
随后而来的侯夫人慌张地就要拉住自家相公,连连劝道:“侯爷这又何必,华儿年岁尚幼。又出门这么久,不知有多辛苦,受了多少委屈。侯爷怎得一回来就动辄打骂。”一边回头冲丫头使眼色:“华儿回来还没见过兄长,快请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