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宁内心的悲伤从将军府一路蔓延至家中。喜欢究竟是怎样的感觉,能让懿懿一个天真烂漫毫不做作的小姑娘,变成今日这般声嘶力竭痛彻心扉?从前,这样的描述只在话本子里看过,如今在眼前上演,竟是一种足以淹没自身情绪的莫大悲凉。
芍药跟在身后,一路垂着脑袋,想来在屋外也听到了几声哭喊,只是不敢问不敢说。待进了府,突然余光一闪,抬起头,竟是许久未见的吴高扬。不由得唤了声:“姑娘,老吴回来啦!”
婉宁闻声看去,他这一走就是四个月,除去胡茬长了几分,倒也没有过多沧桑之感。颔首道:“你回来了,可有受伤吗?”
吴高扬走近几步,摇了摇头道:“我都无事。另,有件事要与姑娘言说。”
婉宁点点头,率先向屋内走去,并让人传了老管家来。吴高扬看了眼去传话的芍药,这丫头似乎长高了,穿件水绿色的比甲,颇显出几分腰身。募的对上她回头的眼眸,只觉得亮晶晶,似有东西在闪烁。
婉宁在软榻上坐定,收起情绪凝神静气,看向吴高扬问道:“你所查之事,有什么眉目了,就都告诉我罢。”
吴高扬负手而立,也不拐弯,直接说道:“姑娘的兄长原非夫人亲生,而是林大人与家中婢女的孩子。林大人出事那年,公子已经长成,虽养在乡下,却颇为懂事。出事之后,因他是男孩,很是遭到迫害,林老爷匆匆派人接他回长安,却在途中尽数失踪。”
婉宁疑道:“尽数失踪?”
吴高扬点点头,“是。公子与接送的府兵都没了消息。之后许多年,都不曾再听到这位公子的消息,却在今年年初,有人送信来,言公子已离世,但留下一位小公子,四岁有余。林老爷见后继有人,忙派了大批人手各方打探,只是那送信人是个小乞丐,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提供不了,因此久无成效。”
管家随着芍药急急赶来,听到最后几句话,也是叹了口气。
婉宁正困惑不得解,见他来忙问道:“我既有兄长,为何不养在府里,这么多年竟也从未听人提起过?”
管家顺了顺气,感慨道:“这位公子也是命途多舛。当年少爷和夫人感情颇深,夫人虽久无子嗣,少爷也未有纳妾之言,只是汤药不断,后来终于有孕,却是连着两名婴孩都夭折了。那时少爷年纪也不小了,还要去外地赴任,夫人心里着急,就让自己的陪嫁丫头随行,言下之意大家也都知道。那丫头倒也是争气,过去一年便生下一名男孩,只随着少爷在外边教养着,并且,逢年节回长安时,那母子俩一次都没带回来,怕夫人见了心里难过,倒是夫人时常送些东西过去,并无苛责。如此过了五六年,夫人与老爷老夫人商议,还是让那母子回来罢,眼看自己是不行了,林家唯一的后人还是要好生相待。于是那年冬天,少爷回来时便议定了这事,哪想年后不久,夫人就有了身孕,府内大喜。那母子本已上了路,不好再让回去,便接到乡下的庄子里好生养着。”
婉宁听的百转惆怅,问道:“那……那母子两个就不心生怨怼吗?本应是府里的公子姨娘,却在庄子上见不了人。”
管家摇摇头,继续道:“原本就是下人,提了姨娘也是受人眼色,如此在另一处生活,自己就是主子,倒也乐意。那丫头回了长安后是见过夫人的,只跪在地上说自己毫无魅惑之心,但求一方安宁,谢了夫人让她留在府中安享生活的好意,径自携了儿子去了庄上。”
婉宁听着有些沉默,理了理思绪,忽又问道:“父亲去世那年,他们也在乡下?”
管家回想一番,说道:“其实那个丫头,姑娘也是见过的。出事前两年,夫人身体就不大好了,想寻个妥帖的人来照顾姑娘,又觉得贴身丫头毕竟没有带过孩子,不很放心。那丫头来给夫人请安,便自言可以照顾姑娘一段时间。夫人知道她爱慕少爷,加上是自己带来的人比较放心,于是那丫头便照顾了姑娘一段时日,竟颇为投缘,比先前的乳母更是尽心。”仿佛进入了一段沉痛的回忆,管家的脸上现出几分悲凉,“少爷的灵柩归来那日,夫人神伤下不了床,在府门前拉着姑娘哭成泪人的,就是她。”
婉宁顿时想起她常喊嚒嚒的大丫头。又听管家道:“少爷去世后,庄子里来报,说糟了贼人袭击,公子险些丧命。老爷连忙派了府兵前去,谁知……少爷去了,公子又没了,连夫人也在病中随了少爷而去,那丫头一时想不开,便自尽而亡。”婉宁的记忆顿时都对上了,那嚒嚒是丫头却梳妇人髻,之后更是撞死在母亲灵前,原来如此。又追问道:“何人来送信说……”犹豫片刻,终是说道:“是谁说我哥哥有个孩子……”
管家摇摇头,这事他们至今也没弄清楚,也是老吴去查的原因。只道:“老爷接了信十分意外,但也十分开心,毕竟姑娘是女眷,若是有个男子帮扶总是好些。可信中什么关键的信息都没有,只是画了只麒麟的简像。”
婉宁惊讶道:“那是……姜侯爷?”
管家不知可否,他也并不十分确定。
吴高扬听了许久,开口说道:“不论如何,姜府总跟这些事情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就目前所知,孙少爷曾与丁蔓舟一同出现过。”
婉宁与管事异口同声道:“丁蔓舟?”面面相觑,管家的脸色不太好。婉宁愣了一刻,竟笑了一声,“上次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