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守在前沿的弟兄鏖战在血焰地狱中死不后撤,在毁灭性炮击不断到来的间隙里,师里的老兵抓紧时间尽力多带那些新兵,以求让他们能在死神的辉光里拼死争一条命下来!
“小老乡,单听炮声能听得出是什么炮打过来的吗?”
“老哥,这我咋听得出来。”
“记好了,没准你老弟以后能捡条命下来!山炮是咻的声音,听见哨音打过来的时候注意往战壕的拐角躲,防着弹片杀伤,只要不是手气太差,捡条小命并下来不是什么难事。重炮是呼的粗啸,那声音就像拿钢筋刺啦刺啦的刮过地面,一听见那种声音往你跟前砸的时候,马上抱着头趴在地上,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只要能躲过去,爬起来抄枪接着干他娘的!”
“谢了,老哥! ”正冲老兵微笑说话的新兵骤然被一声高喝打断,“鬼子冲上来了!”
下一刻,他们就听到了长官最后的呼喊;
“上刺刀!
多少年后,硝烟散去,昔日里惨烈的战况,被悠悠的青史重重的镌刻,只是他如此厚重,让人不忍掀起;
在多日的血战中,台儿庄已是一片焦土,无土不沃血,无墙不饮弹,当战斗最激烈的时刻,国军第二集团军的阵地上一天就落下来六七千发炮弹,在台儿庄的土地上随便捧起一把泥土,就能拨拉出碎弹片甚至是血肉!
战至4月3日,国军三十一师已经与矶谷师团死战了八天八夜,全师伤亡已达七成,大队大队的敢死弟兄再也没回来!
整个国军已近极限,日军也支撑不住,日军步兵第十联队在1938年4月2日战报里,清晰的印证了日军的困境;
敌军为第二十七师第八十旅,检讨从昨日以来之战斗,不愧为蒋委员长所信任之部队,决死奋战,据壕死守,士兵全部均抵抗至最后。视其九十七个战壕,尸体累累,令人感叹。透过传译劝告投降,无一人接受。由此可见尸山血海坚守至最后一兵一卒,并非日军所独有之事,不知彼而徒然自我陶醉应为日军所慎戒
在八天八夜的浴血拼杀中,国民革命军军人死战台儿庄,一个团死光了,再上一个团,又死光了,第三个团接着上,能拿枪的人人争着往上冲,连日军都惊叹不已,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
看着战斗都打到了这个份上,池峰城觉得再打下去全师的弟兄怕是一个都活不了,所以向老长官孙连仲打电话,请求暂转运河南岸。
这时的集团军司令部里,一个大嗓门传了出来;
“报告长官,第二集团军已伤亡十分之七,敌人火力太强,但是我们把敌人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可否请长官答应暂时撤退到运河南岸,好让第二集团军留点种子,这也是长官的大恩大德!”
“服从长官命令,绝对照办!”孙连仲叹了一口气,在电话里,李宗仁要求第二集团军继续死守台儿庄,胜负之数,在此一举!放下电话机,孙连仲心里默默地说,来吧小鬼子,爷爷们今天死战到底,让你瞧瞧什么才是中国人!
就在孙连仲带着人要亲自赶往台儿庄督战的时候,池峰城师长的电话来了,孙连仲拿起话筒,听见了话机对面池将军那近乎哀求的恳讨;
“孙长官,全师拼光了!求长官下令撤出防区,给三十一师剩几个活口吧,长官!”
“士兵打完了你就自己填上去,你填过了,我就来填进去。有谁敢退过运河者,杀无赦!”
“是!长官!凤臣与弟兄们死守阵地,直至全体战死为止!长官,保重!”
孙连仲扑通一声丢了电话机,坐在凳子上久久不语。
光着膀子的池将军,挥着军刀,带着敢死队就往日军堆里冲!当将军被扶下来的时候,浑身都是黑色的血迹,褐色的炮灰,哪怕用绷带缠着的好几处伤口,还在丝丝的往外渗血。
为了增援前线,打空的集团军将所有的炊事兵,担架兵全部组织起来,拼成最后一个敢死队,于午夜时分向日军发起敢死进攻,可仅仅只是这一仗,最后的敢死队就几乎全员战死。
在死亡一日又一日的重复里,日军的炮兵阵地上不断闪烁着令人绝望的光亮,阵地上,村庄外,小河边,原本繁密的森林,连绵的草野,朱红的庙宇,全部在炮火中,荡然无存。
日军的炮兵阵地上,全是喷火的重炮,一百五十毫米野战榴弹炮一炮打过来,几十米范围内就没多少国军弟兄还能活下来。
一发发重炮炮弹低低的掠过头顶,在轰荡的巨响中,碎土直窜天空,砸在掩体里的炮弹湮灭了一切生机,战壕里的弟兄被炸得支离破碎。血肉四溅中,一个个勇敢的国军军人被近距离爆炸的震波撕裂肢体,震碎内脏。
在地狱般的炮火中,国军将士们死命奋战,支架,横梁,立柱,一切的掩蔽支撑都被炸飞上天,整片阵地上,弹坑摞弹坑,倾盆的雨水洒落大地,在阵地上汇集了一个个足以淹死人的深坑!好多在炮击中昏迷的国军弟兄,就是被淹死在这些弹坑中!
炮火过后,日军战车部队掩护步兵向死守阵地的国军弟兄发起了一次次冲锋,硕大的战车野牛般竖起尖利的犄角,穿过毫无反击战车火力的距离,跃上单薄的国军阵地横冲直撞,而回应他的,是一排排浑身缠满手榴弹的国军军人,抱定必死之决心,拉燃引信钻进日军战车底部,以血肉的怒吼,硬撕钢铁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