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雾气越发浓重。
巍峨庄严的宫殿,隐在雾中,添了两分萧杀,三分斑驳。
模糊的殿前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来人一身暗色盔甲,穿梭在雾中,恍不可见,独那一双眼睛,亮的发光。
“不许进来!”
自殿内传出一声娇喝止住晋翀匆匆而来的步伐。
“曦蛾,别闹了。”
男人沉沉额嗓音带着无奈,宫殿门前的防风灯照亮他棱角分明的脸,脸上神色颇有些沉重。
“你明白孟长璟他不愿娶你。”晋翀揉了揉眉心,“甚至为了激怒你,去招惹宫中的姜贵人,他如此羞辱你,羞辱皇家,你身为堂堂公主,千金之躯,为何要如此低三下四的迎合他。”
晋翀说完,殿内的人却不再理他,仿佛根本没听到这番话。
半晌,终于从里面传来一丝响动。
晋翀侧耳一听,是女儿家柔弱的啜泣。
叹了口气,他推开殿门,身着绯色宫装的女郎侧躺着榻上,红着一双眼痛苦的看着他。
“曦蛾,孟长璟他实在是与你不和,你与他到底没缘分相伴此生。”
“太子哥哥。”安庆可怜的抽了抽鼻子,“从小到大,我从未问你要过什么,只这一次,我必须要嫁给他!纵然孟郎待我不好,可我只要见了他,便是欢喜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嫁他!”晋翀见他说不动安庆,生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怒气。“父皇与我迟早是除了孟家的!你不懂吗?”
京都首辅府,权倾朝野,半个天下拢在手中。
臣子太过强势,本就是大忌,偏偏他们孟家还出了一位紫薇星君下凡转世的儿郎,卧榻之侧,岂容他们酣睡。
孟家,他迟早是要除的。
“你们会除孟家,却不敢动孟郎,他是紫薇星君转世,我嫁给他又怎样!”
“你糊涂!”晋翀皱眉,“你以为身负血海深仇,他还能好好对你吗?他现下不爱你,以后我们晋氏灭他族人,他恐怕只会恨不得啖你肉,饮你血!”
何况这位孟家纨绔真的只是酒场浪子吗?
他顶着天降圣明的名头唬了天下百姓这么多年,被众人视若天神,谁又能肯定他心里的想法只是浑噩度日?
没有人比他这个当朝太子更能体会权势的魅力。
他知道,这种魅力,无人能抵抗。
“紫微星君?”晋翀冷笑,“他是人也好,神也罢,这天下姓晋,若他来抢,我晋翀遇人杀人,遇神灭神。”
“哥哥,你若动他,会遭天谴的。”安庆被他的话冷到发怵,一时间看他的眼里带着陌生,晋翀与她一母同胞,从小到大,他在她面前永远是温柔君子的模样。
晋翀察觉到她的眼光,低头看她。
“父皇从十几个儿子里挑了孤坐东宫,你以为孤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天谴?便是下地狱?孤连眼也不会眨。”
他换了自称,端起了王者之气。
“母妃生前把你托付与孤,孤也纵了你这么多年,曦蛾,孤再劝你这最后一次,倘若你执迷不悟,死心塌地非走这条路不可,将来长路漫漫,你我对立,孤不会念及手足之情。”
晋翀弯腰抬起安庆的下巴,冷冷的直视着她的双眼,再不复从前的温柔与纵容。
安庆怔然,拽紧了他的衣袖,一双眼被逼的通红,却绝口不提放弃嫁给孟长璟之事。
晋翀心下冰凉,他挣开她的手,把袖子的褶皱抚平,决绝的离开宫殿。
他如今不过弱冠,母妃去的早,父皇是个薄情又荒唐的帝王。
生来孤独,无处可依。
曦蛾不仅仅是妹妹,又像是这世上唯一在乎他的亲人。
而如今,她即便是不要这个哥哥,也要那个心上人。
浓重的孤独感从心底溢出,恍惚间,他似乎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桂花香。
“殿下。”
等外院门口的老太监见他出来,忙迎了上去,替他披了一件白袍。
“走吧。”
“公主她…”
“她不愿退婚,明日她寿辰,父皇便要将他们的日子定下了。”
唉…
老太监哀叹一声,心里有些心疼这位年轻的可怜人,这么多年也就公主把当他的亲人,如今也是要离开他了。
晋翀披着白袍,原路返回东宫,路过御花园时,却见湖中央立了一团人形白团,隐在雾里,看不真切,他心下警惕,在看到白团那一刻已然运出真气,拔剑出鞘。
清浅听到周围有五到十人的呼吸,很轻,但她是魂魄,没人会比她轻,所以她听的很清楚,这些人怕都是晋翀的暗卫。
她笑了笑,朝前方轻轻吹了口气。
一阵风携着桂花香袭来,吹散了湖面上的雾。
袅袅身影,清楚的显现出来,映在月光下,飘渺如仙子。
晋翀眼神渐渐变深,他心下转了几弯,也没弄清,那脚尖轻点在湖面上,整个身体更像是悬空而立的女子,到底是什么。
显然,她不是人。
可这世道虽有怪志奇谈,但到底是很少有妖物肆虐人间,更何况这里是有真龙之气庇护的皇宫,而面前的这个美人,更像是即将翩然飞去的仙。
“郎君何人?”清浅开口问道,声音轻缓和美。
“女郎何人?”晋翀反问。
只是清浅还未回答,便被一声惊呼打断。
“殿下?”老太监惊讶的往晋翀所看方向看去,湖面平静,空无一人。“殿下在与谁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