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迷迷糊糊吃下感冒药，又贴了退烧贴的杜若脸上不再苦兮兮地皱着眉了，规规矩矩睡在床上任由姜义建给她掖好被角，露出的一张微红的小脸上，茜红色的唇瓣微微张开吐着体内的热气，一点不设防的样子看起来一下小了好几岁，像个未成年的小姑娘。
姜义建盘腿坐在地上，手肘抵在床边托腮注视着这样的杜若，忙活了许久的堂皇终于在察觉到杜若情况的安定后消散殆尽。他因着纷杂的思绪许久没有这样看过杜若了，慌忙冲到医院见到了她却还是觉得不够，甚至是现在静谧的只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里，他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看着她，他还是觉得不够。
看不够。
一时看不够，一日也看不够，怕不是要年年月月过完了一辈子，他才能知道什么是个头。
杜若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沉，她依稀觉着自己做了好几梦，场景被切得碎碎的。
最开始是小时候，父母因着工作繁忙各自离散，她努力让自己活得很好，不想显得有什么糟糕的。她什么都看，什么都学，什么都尝试，和什么人都和颜悦色的交朋友，但做了许多，她却没有想象中收获的多，她很累，却不知道找谁诉苦。
这苦尝得多了，也就没觉得多苦了。父母旁的没给她多少，这刻在遗传里头的忘性大还是一份对她来说很重要的礼物。她忘性大，看得淡了，谁都不重要，既是她留在家里惹得父母两方两家人因为她不舒服，她走得远远地也没什么关系。
换个国家的事，脚踏实地到了釜山的姨夫姨母家里，也没觉得多不可思议了。
家不重要，人不重要，她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可也没打算死。可怜卖不上钱，不重要的她没资格去随意享受别人家重要的感情，这可真是难住了十六岁的她，茫茫的世界里，她该靠着什么活下去？
这个时候，她不觉得苦了，她是觉得怕了。
怕再也没有人能爱她，而她也无法因此报答同样的感情了。
梦里一转，她却发现自己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化妆间看着镜子里妆容精致的自己。
这不是十六岁了，她这会儿是二十一岁了。
五年了，分明一无所有过的她似乎活得很好。
为什么？她一时想不起来，但身子已经跟着工作人员的指示走到了台前坐在位子上。
这是粉丝签售会啊。
她认出来了，这正坐在自己面前的妹子的脸她也认出来了，是之前在车站给她应援过的，她还收了人家的应援物。真好，原来五年的时间换回了这样的喜欢，那她一定要在多干十几个这样的五年。
她褪下食指上的银戒递了过去，笑得开心。“谢谢你喜欢我，以后能不能也请一直只喜欢我？”
“不行。”这个梦里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她一跳，也吓住了对面的妹子。
只看到那妹子还没来得及戴上的戒指一下就被一只手夺了过去，杜若当场就急了。
“诶，你怎么抢人东西啊。”
“我会一直只喜欢你，所以戒指你只能给我带。”那声音说的很坚定，很有底气。
杜若抬头看过去，一惊，随后却是用着涌上来的数不尽的欢喜喊了一声。
“姜义建。”
“叫我干嘛？”
杜若睁开眼，正对上那一双笑得弯弯的眼睛。
那眼睛本就不算大，一笑更小。
突然意识到她已经不在梦境，却在现实里喊出了梦境的欢喜，杜若脸一红，反问道。
“你怎么在这里？”
刚醒，她的嗓子还有些哑。
听出杜若不太舒服，姜义建自然地从床头柜拿过温水杯递给她。
“我在楼下听你动静猜你回来了来找你，没想到开门一看就是一具尸体。”
姜义建说得幽默，杜若一点也没能猜出他脸上曾出现过的惊慌失措。接过水杯，乖乖喝下两口，杜若缓了缓却不知道该讲什么。她来韩国大小也病过好几场，不过多数都是自己熬过去了，有人这样给她端茶递水的温柔照顾，她一下不太适应。
“你倒是醒的正好，刚刚外卖送到了，老实说，你是不是闻着味道醒的？”
杜若冷场是经常的事，好在姜义建是个话多的。
坐在床上的杜若没来得及应话，就看到姜义建风风火火出去又回来，端了一份粥回来。粥确如所说，温热的温度是再好不过的入口时机，闻着食物的香气，杜若还是说不出话，透过粥蒸腾的热气看着对面傻乎乎笑着等着自己吃的男人，杜若莫名鼻子一酸。
心却是涨的满满的。
杜若心想，原来生病真的可以让人变得脆弱不堪，就连她也逃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