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宋卿好那身岂是轻易能模仿的?光衣料子,在魏晋时已绝了,非此缎染不出此色。
提到宋卿好,我忽然想去寻她,发现自个儿逛着没意思。
重点是,我平常没什么用银两的地方,第一次单独出行以至于忘记携带。如果返回王府,压根别想再从无忌眼皮子底下溜,只能找宋卿好求救。
京师交通比其他偏远地区发达,不仅水路畅通,陆路也兴起了许多代步方式。稍微富贵的人家自己有轿子和马匹,普通人家平常出入皆靠马车。
听说马车行也有马车行的规矩。稍微有点资历的老马夫们站稳了脚,便习惯性联合其他马夫欺负新进的。
譬如某段路至某段路只能他去,因为那儿都是富人区,偶然捡几个生意,足够歇业好几天。
再譬如新马夫若僭越,必须上缴多少比例的“抚慰费”。
除去这些,还有更多衍生问题。
京师大道原是为了策马驰骋才修建得如此宽阔。岂料马车横行后,事故频频发生,因马夫们总在人群多的地方招揽生意,甚至久候不走,一来二去,京师衙门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案子真是烦不胜烦。
三哥曾向父皇提过此类现象,后来才由他传令,专设了一个部门取名京交司,负责整顿不合规矩的马车与马夫,严重违法者将面临罚银或入牢。
但谁能告诉我,为何马夫见着我就匆匆跑过,恨不得凌波微步冲刺,压根没停下的意思。
好在焦急的不止我,我身后不远处有个年轻男子,也在那儿站了很久的样子。
为了探听消息,我遂仗着自己男儿扮相,后退几大步与对方搭讪,连长相都没看清:“兄台可觉得奇怪?今日的马夫们好像都不愿赚银子似地。”
那人仿佛“嗯”了一声,说话冷冷淡淡,“离我远点就正常了。”
“哈?”
我这才认真回头瞧,发现他根本不是等马车的顾客,而是在这里执勤的京交司侍卫。那周身玄黑制服,衬得本就寡淡的面容越发冷。
回头打量时,我高耸的发髻挡了点男子视线。他不假思索扶住我的脸往一旁偏了偏,薄茧大掌被正午的太阳暖过后更加炽热,烫得我的脸几乎充血通红。
后来宋卿好说我没出息,被个小侍卫搞得魂不守舍。
我撑着下巴花痴道:“宫中侍卫千千万,但肯为我掏银子的就那么一个。”
宋卿好极古怪笑,“确定掏银子了吗?”
……
实则那日,我离男子甚远后,还是没顺利坐到马车,因为上马前就要付银子。
“你看这指环相抵行么?”
“谁知道这玩意儿真假!”
烈阳下的我开始崩溃,觉得独自在宫外生活太难了,真的太难了,不由又有些佩服宋卿好,在哪儿都生龙活虎。
无奈之下,我硬着头皮倒回去找那京交司的,“兄台,行走江湖,山水总免不了相逢……”
“说重点。”
“咳、就,能不能借我点碎银子,坐马车?”
听我讲明来意,他嘴角抽搐。
“我也没有。”
于是很久以后,上京还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我们当今公主啊,爱上一个侍卫。
可是呢,他真穷到了家。
当气氛陷入谜样尴尬,男子听见踢踢踏踏的声音,顺势抬头看向疾驰而过的马夫,眉一簇唤对方:“停下。”
马夫很年轻,没什么经验,但前辈都教他,京交司的欺善怕恶,老趁职务之便敲诈他们血汗钱,要是大道上遇见,自己又确定循规蹈矩了,模样做凶狠点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