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走。”
宋卿好像是怕别人听不见, 定定又重复一遍,应逍眼睛里压抑的火一下就窜了起来。
前厅站了一屋的主子, 受命前来的王府侍卫不知如何是好, 只见那人忽然朝那倾世少女伸出手去, 分明的掌纹曝露在余光下。
聪慧如宋卿好,一时也猜不出应逍的用意。但他伸出的手是蛊惑,她犹豫片刻, 还是将自己交付出去。
两人在我们眼皮底下踽踽行到正厅门外,再穿过偌大的王府花园,几转几回,直到王府大门。
他原本牵着少女手的力度尚算温柔,到了大门却加重了, 似乎猜到她会反抗和挣脱,直接以手腕的力量将她缚在自己和洞开的大门之间, 淬了火的目光及郎朗面容凑过去, 轻声却不减戾气:“你要的有始有终, 我给你。”
当初宋卿好因为县官小女儿发脾气要走, 是他亲手将她抱回的。
如今,他亲手送她走。
夏焕暴毙的消息对宋卿好仍有余威,她的战斗值根本不及平日一半, 导致应逍推她那一把时, 她还没回过神挣扎, 便见一丈高的朱红色双门已紧闭。
应逍抬手, 长袖一闪间, 少女甚至能听见门檐快速摩擦地面发出的呜咽声。暗暗地,像极了这几年来她一直想说想哭想申诉的心。
“应逍!你这算什么?先开门!”
隔着厚重的朱红色,她就是知道他还在,两步蹿到门缝处去边拍边质问。
良久无人回答,她以为他已经离开,正四处观望想法子,看能不能用轻功飞上院墙。
院墙足足比院门高了半余丈,是个有难度的障碍,以她现在的状态,悬,但姑且一试。
正运气,里面总算传了声音出来,“宋卿好,别白费功夫——”
“就算再回来,我也不要你了。”
我不要你了。
说完,门后就真的空了,宋卿好感觉得到。
他在时,不在时,连空气都不一样。在会心安,消失会心乱。
实则,应逍做过的重事,譬如扇她巴掌……反正随便挑一件,都比这句话有威力得多。然而只有这一句,让宋卿好无力还击。
应逍不是没给过她真心,在陈仓山巅那晚,她要他仔仔细细看自己的眼睛,她说,“干干净净,都是你。”
尽管其间带了迷惑和缓兵的用意,但宋卿好要如何解释,才能使他相信,当这句话脱口时,真真假假,连她自己都分不清了。当霜雪落满头,仿佛一夜间白了首,前尘旧事她也抛过。
那夜丢盔卸甲的……又何止他一个。
三哥牵着宋卿好离开时我没什么动作。
说完全不在意被利用是假的,说如今这局面拜她所赐也全不为过。我拿她当朋友,我真的拿她当朋友,我知道以自己的软性子,她多说几句,我便也就能说服自己去原谅了,但不是现在。
我需要时间消化。
等三哥再出现,已经只余他一人。
我还是忍不住问了问,“她……呢?”
他对我缓和了点脸色,却掩盖不完周身燥郁,“从此往后,扶苏,你当她没来过。”
说完,我心里刮过幽幽一阵冷风。
和嬴子期告别时,他也曾模模糊糊说过这句。他说为了我好,就当生命中他从没出现过。
我真特别羡慕他们这些说到就能做到的狠角色。因为,我不行。我分明已见过琳琅满目,又怎能做到目光空空。
翌日,晨。
父皇昨夜因忧思夏焕之意外彻夜不眠,突发心梗。所幸母妃在身边,及时将太医开好的药喂食才躲过一劫,清醒后精神头将就,却像是从鬼门关前走了一回,立马召三哥进宫面圣。
此时召谁的用意,大臣们胸有丘壑,纷纷私底下开始讨论三哥做太子的可行性。
也有反对的,二哥应江的残党。以前跟着应江没少做缺德事,也曾公开几次与三哥在堂上持反对意见,若三哥登大位,他没好果子吃,只好垂死挣扎,说夏焕死的时间点如此恰好,必有蹊跷,总之七嘴八舌。
应逍离府时,宋卿好还没走。
大夏的天,冷倒不至于,就浑身腻得慌,看见御码头的那弯河水无时无刻不想往下跳。
在门口等到半夜里边也没有开门的迹象,宋卿好干脆保存体力,连闹也不闹了,就倚在朱红门柱处小憩一会儿。
近来消耗太多心神,连她敬重的老师也搭了进去。不看见应江人头落地,她的那口气始终落不下,不能轻易倒下。没想累极,一闭眼就睡过三更,直到宫里来人宣召。
开门的动静令她从梦中惊醒,意识还迷迷糊糊地,喜悦已经直往上腾,以为那人心软了,结果只看见捧旨的公公。
她不陌生,皇帝的亲信徐福,两人在战场上也见过。
徐福见她睡在门外,面上闪过一丝狐疑,很快又隐下去,冲她点点头。不一会儿,大门从里方打开,露出无忌的脸。
他也下意识瞥了门口一眼,发现宋卿好已经站起来,立即又将目光移开招呼徐福,“徐总管,请。”
结果应逍还是没出来与她打个照面。
王府虽说有三道门,实际只有这道正门才是进宫的捷径,其余两道须得起码从京道绕行,路程得多花近半时辰。可即便这样,应逍还是选择了偏门,似乎真的不想再与她有任何瓜葛,相逢也不愿。
宋卿好重新倚回门柱,心下惆怅。
她理解应逍一时半会儿无法消化一些真相,只是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