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林岑之的愤慨,韩晔还是无动于衷,既不辩解,也不恼怒,神色平淡,等同默认。
林岑之被气得夺门而出,跨出门槛前,回头道:“大师兄若是觉得那两盆碧桃花碍眼,大可砸了去,只当岑之从未来过贵府上!告辞!”
韩文韩武立在韩晔身侧,听到这等大不敬的言辞俱皆愤懑,大有拿刀架在林岑之脖子上的冲动,然而,韩晔抬起手,无声地制止了他们,任由林岑之那身月白色的袍子在正厅前的笔直长道上越走越远,身影渐渐模糊。
韩晔的目光直视前方,深邃的星眸又暗了一分,静坐了大约一刻钟,他自嘲地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径自朝书房走去,入了书房的门,韩晔的笑容一瞬间收尽,开口道:“派人盯着林岑之……”
从他的口中完全听不出任何的师兄弟情谊,林岑之的名字对他来说生疏得如同一个陌生人,什么鹿台山,什么师训,通通毫无意义。
韩文什么都没问,立刻应道:“是。”
韩武却有了质疑:“昨夜护城河畔之事已经打草惊蛇,玄影的所有行动都必须小心,朝廷撒下大网了。”
韩晔冷笑:“……打草惊蛇了,他却还是没死。”
韩文韩武立刻矮身跪倒:“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
“责罚你们有何用?”韩晔缓步走到窗边,见窗台下摆了两盆盛开的碧桃花,他伸手勾起一截花枝,因为受了轻微震动,碧桃花瓣簌簌而落,不一会儿,他手中的花枝便空了,只剩几片绿色的叶子,破败不堪。
于是,韩晔便松了手,将指尖挑起的花枝放开,没再去看那些弱不禁风的碧桃花,仿佛它们的凋零对他来说也无关紧要,淡淡道:“我兴许是太过心急了……既然惊动了朝廷,那么,他们如今的视线会胶着在京城的治安上,命令所有玄影撤下来,全力去做我几日前交代的事。昨夜的失策,不需要你们再插手,明白么?”
“是!”韩文韩武整齐答道。
已经打草惊蛇,现在唯一还能有所期待的,只有安插在相国府中的那一枚棋子罢?
“哐当——”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杂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摔碎了,韩文警觉地拉开了书房的大门,只见百里落身边的贴身侍女春翠站在十米开外的长廊尽头,手中端着托盘,也不知道被什么给绊了一跤,托盘里的酒菜全都碎了,她骂骂咧咧地对着墙头喊道:“该死的畜生!居然敢抢食!不想活了!”
墙头站着一只花猫。
离得远,按照春翠所站的位置和她的神情,应该不是偷听过后慌不择路才打碎了盘中种种,韩文遂放下心来,复又将门关上。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又听见春翠在外头敲门,道:“驸马爷,宫里头贵妃娘娘派人来请公主,说是七殿下病了,让公主回去一趟,公主见您忙,就没打扰您。奴婢是来问问,晚膳您是在书房用,还是去前厅?”
韩晔坐在书桌前,深邃的星眸眯起——
这么晚去宫里头,当真是因为七殿下病了?
只想了一想,韩晔便继续执笔抄录经文,全不在意道:“在书房用。”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韩文点起了灯,书房里亮起来,却有些热,窗子开了,外头的风吹进来,窗子近旁的碧桃花落得只剩光秃秃的枝叶。
韩晔停下手中的墨笔,目光定定地看过去。
韩文也瞧见他在看什么,遂开口道:“爷,花都落完了,搬出去罢?这碧桃花的时令已过,强求不得。”
韩晔喃喃:“是么?”
……
夜色降临时,大兴国皇帝的御驾从相国府出来,一路浩浩荡荡折返皇宫,虽并未鸣锣开道大肆声张,却还是引起了百姓们的沿街参拜。只是这次同行的禁军人数着实众多,任何人都不得见御驾中景元帝的龙颜。
御驾从正午门出入,而百里落入宫时则从西华门进,时辰凑巧,轿子行进中,恰好瞧见前方人声鼎沸,便问了身边的人,这才知晓景元帝是从何处而来,引起她满心的疑惑——
当今圣上何等尊贵的地位,却纡尊降贵前往左相府探望婧驸马……为何要探望那个病秧子?难道他真的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及至到了咸福宫,百里落将此事与黎贵妃一说,黎贵妃哼道:“莫不是司徒珊那个毒妇真的对病秧子下手了?反正,早死晚死也没什么不同。病驸马早点死了,她也好早点为她那个女儿再觅一门亲事,她有什么做不出的?”
百里落却不以为然:“母妃,我倒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上次百里婧上未央宫那么一闹,听说母女俩早就闹翻了,皇后去行宫呆了这些日子也不见回来,摆明了是放任自流的态度……”
黎贵妃接过大宫女春岚递过来的解暑茶,喝了一口,冷笑道:“她什么时候对她的宝贝女儿不放任自流了?贱人的矫情就在于此,欲擒故纵的招数,谁也玩不过她司徒珊!真要好好计较,落儿,咱们母女都不是那个贱人的对手,这些年她将你父皇捏得死死的,仗着司徒家的势力和她自己那点战功就不把后宫任何妃嫔放在眼里。哼,二十四岁才出嫁的老女人,论入宫的资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