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墨问一点都不恼,诚诚恳恳地在她的手心里再添一把火:“早说过我的人我的心都是你的,理所当然该陪着你,你要谢就太见外了……”
当谁都进不了她心的时候,只这病秧子还能日复一日地往她的心壁上挤,她就算记不得他的花言巧语,总还会记得他寸步不离无所不在的陪伴。
……
景元帝在往北郡府下达了诏书后一直心绪不宁,宫里任何一处都不能叫他安睡,夜半从咸福宫的床榻上爬起来,披上衣服便往外走,任黎贵妃在身后怎么唤他都没回头。
一群太监宫女跟着,也不让抬,脚步匆匆,只朝着一个方向——
未央宫。
上弦月挂在宫阙上,皇宫里一派森冷寂静,一队队禁卫军来回巡逻。景元帝跨上未央宫的长长台阶,也不准人通报。入了寝宫,一群宫女太监吓坏了忙跪下请安,景元帝抬抬手让她们出去,司徒皇后的贴身宫婢小声道:“陛下,娘娘这些日子睡不好,方才闻着安神香刚睡过去,恐怕会怠慢了陛下。”
景元帝听罢,没说什么,掀开帘子就进去了。
安神香果然有些效用,他在她床榻旁立了许久,她也不曾发现,仍睡得很熟,这些年在宫里头呆久了,把从前做女将军时的警觉都耗完了,若换做从前,她恐怕早就一剑刺了过来,她若不愿,谁能近得了她的身?
看到她在,身着明黄色单衣的九五之尊总算把心放下了。
寝宫既大且空,站久了竟有些冷,景元帝掀起单薄的床幔,略略迟疑,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司徒珊霸道惯了,也一个人睡习惯了,明明好大一张床,她却独自占了大半,他费了好些力才勉强侧身躺下,紧挨着她。
这样……就不怕了。
谁也夺不走她。
除非从他的身上碾过去。
他盯着她熟睡的脸,身子也将将隔着两寸的距离没敢碰着她,这畏首畏尾的行径由一国之君来做,显得格外上不了台面。
夜色静谧,睡着的司徒珊忽然睁开了眼睛,景元帝身子一僵,不知该如何解释,司徒珊却没半点意外,她翻了个身面朝里头,与此同时在背后让出了一半的位置来,一言未发。
景元帝望着她的背影,往床里头挪了挪,拉过脚旁的薄被盖在了她的身上,若无其事地解释道:“怕吵着你,所以……没出声。”
声音和呼吸就在耳边,温和得不似平日的他,司徒珊没拂了他的殷勤,仍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开口问道:“这大半夜的怎么睡不着了?”
明明有千言万语,他的嘴偏偏在这时拙劣得厉害,整个人贴过去从背后抱住她,他说:“想来看看你。”
说完,两个人俱都沉默。
他没告诉她,他方才做梦她跟着韩幸走了,梦里他瞧不清韩幸的模样,却清楚瞧见她欢喜带笑的神情,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吓醒了,一身冷汗,心里焦急且空洞,慌乱得厉害。
静了一会儿,景元帝幽幽开口道:“珊儿,突厥又南下了……”
“……嗯。”司徒珊答,轻得如同呓语。
“这一次,是从北郡府拉开的战场,你说……韩幸他会怎么做?”
司徒珊睁开了眼睛。
许多年不曾听到有人完整叫出那人的名字了,世人都叫他晋阳王,他们也许多年不曾谋面了,连他纳了多少妾室生了几多儿女也再不知晓,只是他一直叫她不得安宁,午夜梦回记起他含泪的眼,再看到他的儿子那张与他太过相似的脸、如出一辙的所作所为,恨意便疯了般一涨再涨。
百里尧永远改不了那副小人的嘴脸,心虚又记仇,她却偏不让他如意,司徒珊扬起了她那副嘲讽的神情在黑暗里又往百里尧的心上戳了几个窟窿:“你有什么好怕的?你是君,他是臣,哪怕他家破人亡,也要保百里家江山永固。”
景元帝的嫉妒心又起,手臂勒得越发紧了:“你说我怕他?!”
他才问出口,司徒珊轻轻一笑,景元帝顿时无话可说……
怎么不怕?只要韩幸一日不死,他便没有一日不害怕。
争执休止,纱帐中重又安静下来,景元帝闻着鼻端的安神香,焐着怀里的铁石心肠,有些话却死死憋住说不出口——他从未怕过韩幸,只怕她离开他,在她的面前,他是如此地战战兢兢患得患失,可惜,她从不在乎……
……
五月十二,突厥南下攻兴第五日,北郡府快马送来晋阳王韩幸亲笔手信,信中说,经年大旱,蓟、青、幽三州青黄不接,边关将士性命危在旦夕,急需朝廷粮草供给。
这消息一公布,朝堂哗然,景元帝捏紧了手中的奏折,环顾朝臣,隐忍着开口问道:“依晋阳王信中所言,诸位爱卿有何对策?”
话音刚落,黎国舅率先出列道:“回陛下,既然是粮草不济,可加大北地三州赋税,国家患难之时,百姓自然当全力支援,如此一来,也可省了长途运输粮草之麻烦。”
“放屁!”吏部尚书杨弘竟公然爆了粗口:“黎国舅此言简直大逆不道!三州大旱,民不聊生,若此时增加赋税支援边境战事,让百姓如何看待我大兴君主?我大兴朝廷如何取信于民?岂非要将我大兴百余年基业毁于一旦?黎国舅身为朝廷重臣,竟发出此等谬论,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