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誉担任翰林院修撰和七皇子侍读以来,一直忙于适应翰林院的事务,这是他第一次到朝晖殿为七皇子讲课。
先帝时,对皇子的功课要求颇高,皇子们每日都早早来到上书房,由富有才学的翰林们授课,从早晨到晚上,除非寒暑季节可稍作休息、重大节日放假之外,平日里根本不可能有懈怠的时候,连行动自由都遭限制。
景元帝对这种教育深恶痛绝,他继承皇位之后,并不要求子嗣每日集中在一处读书,而是每月逢单日上大课,由太傅统一教授经文,双日则可随意。
四月十二便是双日,墨誉下了朝跟着引路太监一路来到七皇子的住处,朝晖殿。推开书房的门,就见七皇子端坐在书桌前,见他进来,狠狠白了他一眼,又别开头去。书桌旁站着一位锦衣的大宫女,墨誉觉得有几分眼熟,半晌才想起来好像是黎贵妃身边的。
七皇子百里明煦一直对墨誉有抵触心理,自上次的状元宴上墨誉就已知道,哪怕他在家中已练习了许多遍,现在真走到七皇子侍读这一步,却还是觉得尴尬。
那大宫女大约二十出头,很会察言观色,见状,对墨誉道:“状元爷,这边请,七殿下恭候多时了。贵妃娘娘说,如果七殿下有什么不是,您尽管责备。”
墨誉一笑,寒暄道:“不敢。自当尽力。”
随即让七皇子翻开经书,他念一句,七皇子跟着念一句,墨誉对这些经文滚瓜烂熟,根本不需要参阅书本,负手而立,嗓音清朗干净。
从前无数个日日夜夜的苦读总算没有白费,他胸有成竹地把他的学问灌输给七皇子。第一次尝到为人师表的骄傲,因此越读声音越是有力,然而百里明煦却连眼睛都不瞧经文一眼,只是摇头晃脑地跟着他念,念着念着竟打起了哈欠,声音越来越低下去,手臂支着头打瞌睡。
墨誉无奈,用手指敲了敲书桌,道:“七殿下,请将方才臣读的这几段抄写一遍。”
百里明煦惊醒,又打了个哈欠,抬头望了望窗外,太阳照在芭蕉叶上,颜色都变得不一样了,他惦记着出去玩呢,遂抱怨道:“写什么写?我的字又不好看!你是老师,不是要教我写字的么,你自己怎么不写?”
“咳咳。”那大宫女在一旁咳嗽了一声。
百里明煦偏头又瞪了她一眼,嘴里虽然念念有词地小声骂着,手却还是老老实实地握着笔蘸着墨开始抄写。
好一会儿,终于写好了,他将纸递过去,哼道:“写完了!现在我可以出去玩了吧?”
说着,就要跳下椅子。
“慢着,七殿下。”墨誉抬头拦住他,眼睛扫过那几段经文,皱眉道:“这字,有许多写错了,比如这几个……若是日后在陛下面前出了错,或者让朝臣看了去,不仅会责备臣教导无方,还会议论殿下未用功读书,所以,为了七殿下好,还是用心再抄一次吧。”
“你!”百里明煦气不打一处来,不满道:“已经抄了一次了,你还想怎么样!今天是双日,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读什么破书?!”
墨誉已经镇定了许多,躬身拜道:“请殿下再用心抄写一次。”
大宫女在一旁微笑道:“殿下,娘娘说了,墨状元的话都是对的,要您悉心听从墨状元的教导,不可调皮。”
“好!好!母妃说的都是对的!我抄就是了!”百里明煦的脸已经气得通红,一咬牙坐下来,拿起笔就开始写。起初几行还算写得规矩,身子也坐得端正,渐渐的,写着写着他的头越发地低下去,因为年纪小不曾束发,长发渐渐遮在白纸上,将他写的东西都挡住了,除了他自己谁都看不见。
墨誉喝了一口宫人送来的茶,坐在一旁静静地等着,坐姿问题可以再教,先把经文写好便是了。
谁知好一会儿,七皇子竟突然哈哈笑出了声,靠在身后的椅背上,抱着肚子笑得直打滚,一甩手将桌上的那张纸扔给了墨誉。
纸片薄,轻飘飘落地,没飘远,恰好停在墨誉脚边,墨誉这才看见纸上画着一只长了三张嘴的大公鸡,正在作仰天长啼状,旁书几行字:“老师如公鸡,整日啼不息。为何如此烦?鸟喙竟三双。”
墨誉脸皮薄,早被不学无术的七皇子气得脸庞发热,这课是真没法上下去了,他手里捏着那张纸,转身就要走,突然听到外头太监通报的声音:“贵妃娘娘到——”
只见一身华贵宫装的黎贵妃在宫女和太监的簇拥下入了书房,黎妃母女长得十分相像,一样的温柔眉眼细细声音,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笑脸迎人,即便是对身为臣子的墨誉,她也不会怠慢。
眼见墨誉似乎有要走的意思,黎妃讶异道:“状元大人何事如此生气?难道是煦儿不听话,胆大妄为地惹恼了大人?”
墨誉已经行过礼,低头作答:“是臣才疏学浅,完全不能胜任七殿下的教习一职,臣恳求贵妃娘娘容臣告退。”
黎贵妃并未应答,只是莲步轻迈,走到墨誉身边,抽走了他手里折起来的那幅画,看罢,大动肝火,转身来到书桌前,对着七皇子百里明煦的脸便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在偌大的书房里回荡,那些太监宫女都战战兢兢地低下头,连一直不动声色的那个大宫女也颇为惊愕。
“不尊师长,不学无术,荒唐透顶!本宫今天就打死你!”黎贵妃说着又要扇过去,大宫女忙握住她的手腕,将七皇子护在了身后,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