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康湘河跳楼,几人都惊住了,不由得退开几步。
厂办主任付红出现在坝子,见到厂长新座驾受损严重,骂道:“李富贵,你平时牛皮哄哄,五个人弄不住一个。”
保卫科科长李富贵来到付红跟前,脸色凝重地道:“熊恒远说,康湘河跳楼,死了。康湘河得了癌症,一直没有报账,这事影响大,怕惹麻烦。”
付红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嘴巴却没有松,道:“一码归一码,厂里经营困难,大家都没有钱,又不是针对康湘河。你赶紧把这人弄到科里,让他情绪稳定下来,再说下一步的事情。砸了厂长的车,损坏公家财产,送到派出所都可以拘了。”
李富贵见已经有人在办公室外面围观,知道久拖下去更不好收拾,就回到小车旁边,对熊恒远道:“老熊,何必这么大火气,有什么事情到保卫科去说。没事,大家喝杯茶。”
熊恒远冷笑道:“李富贵,你这个狗腿子,想把我骗到保卫科,没门,今天就在这里给工人们一个交待。”
“老熊,你这是让我难做。”李富贵见做不通工作,给几个手下使了眼色,亲自拿起一把椅子,将熊恒远的木棍架住。大家一拥而上,将熊恒远按倒在地上。
侯沧海一直在冷眼旁观,见熊恒远被扑倒后,立刻出手。他直奔李富贵而去,上前就给了其一个鞭腿,狠狠踢在李富贵大腿上。
李富贵是退休军人,身强力壮,与冷小兵那种文弱书生不可同日而语。他被踢中后退了两步,撞到另一个保卫身上,稳住了身形,没有摔倒。李富贵认识熊恒远,大家都是一个厂里的人,因此有几分客气,没有下狠手。此时被一个陌生年轻人攻击,他大怒道:“你是谁,敢打我。”他抡起巴掌就扇了过去。
对方是工厂保卫科,侯沧海非常冷静地掌握着打斗火候。他抓住扇过来的手掌,来了一个漂亮的背摔,将李富贵摔倒在地上。李富贵尽管身体强壮,毕竟是接近四十岁的人了,被摔倒在地上后,只觉得天上满是不停旋转的星星。
摔倒李富贵后,侯沧海又上前拉住另一个保卫科干部的衣领,抡圆了朝外扔出去。这位保卫科干部长得瘦小,淬不及防之下,被扔出去六七米,滚倒在地上。
熊恒远挣脱另外三人的压制,站了起来。
转眼间形势发生了剧变,五对一的局面变成了三对二,熊恒远和侯沧海顿时占了上风,将三个保卫科的干部打得狼狈不堪。
一大批工人涌进了厂区办公室。
这些年来,工厂效益一天天下滑,终于到了破产边缘。工厂里流传着厂领导各种致富传闻,这些传闻被编得有鼻子有眼,成为工人们茶余饭后的重要谈资。生活中的困境加上各种或真或假的传言,让大部分工人都积累了一肚子火气,老康跳楼成为众人发泄怒火的导火绳,愤怒的工人们涌进办公楼,砸烂玻璃和办公用品,将几个厂领导全部围在小会议室。
代红躲在三楼女厕所里给秦阳市政府办公室打了电话,报告厂领导被工人围攻的消息,随即又打了110报警。
这些年是国营企业破产、转制集中期,市委市政府最怕接到工人聚集闹事的消息,赶紧组织人员,到铁江厂来与工人座谈。
工人越聚越多,事件的带头人熊恒远被杨中芳拉出了人群。杨中芳埋怨道:“就你能,能得不行,把厂长的车都砸了。一辆车几十万,把你杀了买肉都赔不起。”
熊恒远在国营厂矿工作了几十年,习惯思维让他感觉对抗厂领导后自己肯定闯了大祸,发泄怒火后,沮丧地低垂着头,不说话。突然,他抬起头,道:“刚才过来打架的是侯沧海,他怎么会在厂里?”
熊小梅和侯沧海站在不远处。眼见着康叔跳楼与传说中的跳楼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熊小梅紧紧挽着男友,希望能从男友肌肉发达的胳膊里吸取一点力量,好让自己不至于崩溃。她眼见着父母朝自己走过来,也没有放开手。
熊恒远与几个保卫较量一番,虽然最后和侯沧海一起占了上风,脸上仍然留下些痕迹,特别是眼睛有一圈青黑,如单眼大熊猫一样。他瞪着侯沧海,道:“你怎么在这里?”
侯沧海道:“昨天有事耽误,今天才到厂里,正好看见你拿着棍子在跑。”
这个回答毫无破绽,熊恒远疑惑地望了一眼妻子。
女儿铁了心要跟着侯沧海,杨中芳早有想要妥协了,今天正是一个好机会,道:“侯沧海,你刚才打架,受伤没有?”
“没有受伤。我年轻,体力正好。”侯沧海看着越聚越多的人群,道:“我们回去吧,这种时候不要再当出头鸟。”
杨中芳担心地道:“刚才熊恒远砸了车,会不会惹大麻烦,那个车贵得咬手,让我赔偿就是大麻烦。”
侯沧海在黑河镇担任党政办副主任,见识过好几起原因不同的集体闹事,对于政府处理这类事情的原则很熟悉,道:“工人闹得越凶,就越不可能让熊叔赔钱。原因很简单,好不容易平息的**,谁愿意再去挑事。但是我们不能再去打砸办公室,若事情闹得太大,被当成典型就划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