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参卯听了这更为阴冷的问话,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十年来隐迹藏形,近三年更是远走辽东,始终没再听到江湖上有缉拿太湖鸡鸣寨盗的传闻。难道这些年他们真的还在暗暗追寻自己的踪迹?
苏儿听车外没有动静,心知是一语戳在了巨盗们心中的痛处。接着道:“如今天台山已是门庭壮大,被各路豪杰拥为东盟。三年来东盟派出两位堂主来到辽东,你也有所耳闻了吧?来此何为,你不难想得到吧?”
陡听得车前那瓮声瓮气的声音突然惊叫道:“老大!来的是东盟‘乾坤双璧’!”他所叫出来的这“乾坤双璧”,自然就是东盟乾元堂堂主金寓北与坤厚堂堂主上官苏了。
就听车内冷笑一声,道:“狗眼看人还不算低,还知道这世上有东盟‘乾坤双璧’这一号人物!”停了一停,又听车里说道:“东盟遣‘乾坤双璧’来招应你这等鸡鸣狗盗之徒,也算是没小看各位寨主吧?”
尹参卯、马三奎等人知道东盟“乾坤双璧”的大名,几年前就已震动江湖。不少比自己强大数倍的巨盗强寇,都曾被二人惩戒制服,其中不乏武功、见识俱入一流境界的武学高手。
只是自己几人销声匿迹之后,却从未见识过“乾坤双璧”的风采武功。但是想到两人的江湖事迹与赫赫威名,都不免心中惴惴。
此时又听车内说道:“不过,今日之事,我且与你分而论之。因熊廷弼大人与东盟早有渊源,东盟人众须全力护送熊大人入关。与你几人的仇怨暂且记下,今日无暇取你等狗命。但既已知道你等行藏,日后也不怕你能跑得上天去。”
尹参卯等人听到这里,就听车内语音陡转狠厉,大声呵斥起来:“尹参卯!听见没有!还不带人滚开!”
就听那瓮声瓮气的声音道:“老大,我们走吧。”
熊廷弼一字不落地听着苏儿说话,越听越是钦服。
这上官女侠于如此情势之下,只是以这奇峰突起、缓严有度,又一直气势逼人的训话声音,已令这些心黑手辣、杀人不眨眼的恶盗,收敛起了腾腾杀气。甚至开始心旌摇动,胆寒不已。但众恶盗、官兵到此时连她的一片衣角都还没看到,可是敌我强弱之势,竟似已在不觉之间逆转。
他看看那手提链子锤的“老三”,见他虽高大魁梧、一脸凶相,却是最为胆小。一听女侠呵斥,竟真的就要“滚”而远之。
如此情势之下,熊廷弼不禁既是钦服又是愧疚,自己这朝廷钦命大臣,此时竟只能仰仗车内那生产在即的上官女侠强自庇护。
可是尹参卯却绝非那浑人“老三”可比,经营太湖水寨二三十年,杀人越货,劫财害命,与各路豪杰还有官兵反复周旋,早已是心机深沉繁复。
尹参卯暗道:若如此就躲了,以后还如何能在辽东立足?这刚刚寻得个藏身的好去处,若能跻身辽东参将之列,即刻就能如其他军官一样,明火执仗地抢掠打劫,比那太湖水盗的生涯要强上何止百倍。且日进千金,坐拥享不尽的奢华富贵。
他早在琢磨:这位女子,听说话高贵、度大,绝非等闲之人,莫非她就是东盟盟主上官昼家的大小姐,‘双璧’之一的东盟坤厚堂堂主上官苏?
尹参卯盯着马车说道:“尹参卯有眼无珠,不知是东盟上官女侠驾到,请恕罪。”就听车里说道:“好说,就恕你罪。快滚!”
尹参卯此时已没一丝羞怒,被苏儿呵斥亦不动声色。又说道:“上官女侠,尹参卯自知罪孽深重,这十年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日子也过够了,就请两位堂主下车来惩处尹某,尹参卯任割任剐。”
那车前马三奎听尹参卯如此说,即刻叫道:“老大,她已说叫我们走了!你……”尹参卯当即狠狠瞪他一眼,马三奎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但瞪着眼睛紧盯尹参卯,担心他会立即身异处,更担心自己也会横尸这马车镇街头。
突听车内女子声音暴怒道:“尹参卯!你自己也知道你的狗命不值钱了?剐了你,没的污了本堂主的宝剑!但念你等丧家犬似的逃命躲藏十年,十年内没再作什么大恶,本堂主就便宜你一回。”
停了一停,听她猛地喊道:“马三奎!”那高大魁梧的“老三”正自直直看着尹参卯,没料到车内会出其不意地叫到自己,陡听喊到自己的名字,浑身猛地一凛,猛丁地心里打了个突,又惊又怕,以为这回祸端是越过了尹参卯而直接找上了自己。但怕归怕,仍是答道:“在!”
车内声音道:“本堂主今日大慈悲,对你几人稍作惩戒,就放过了你等。”又喊道:“马三奎!”马三奎又是一凛,答道:“在!”车内声音吩咐道:“你去把尹参卯右手砍下来,一只手换得几条狗命,够便宜了吧?马三奎,你还不过去?非要送了你的狗命才死心?”
马三奎觉得这般惩戒的确已是大为便宜,当即看向老大尹参卯,可眼光也是有些怕,显然对老大尹参卯很是敬畏。但还是道:“大哥,这般惩戒,也真是够便宜了!”言下之意就是:你就让我把你的右手砍下来吧。
尹参卯又狠狠瞪马三奎一眼,马三奎当即低头立在当地。
尹参卯虽不知东盟‘乾坤双璧’遇到了什么麻烦,但已确定,这两人定是已遭遇了什么不测,不然,她如何会给自己说这许多言语?看来,此时可能‘双璧’中只有一璧在此,且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