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景淳察觉了她的目光,忙将靴子一缩,藏在绔褶宽大的裤沿下。
柳倩兮见此情景,眼角一跳,抚额训道,“阿雅,你怎么说也是齐王府的平乐郡主,你父王看到你如今这个模样,是会伤心的!”
姬景淳闻言,一双眸子迅速红了,大声道,“父王才不会在乎我呢。”
这些年,齐王因着贵妃往事伤透了心,一个人自禁在寝院之中,很少出院子。对于姬景淳这个唐贵妃留下的女儿感情也十分复杂,很少见面,每次见面的时候神色也是淡淡的。姬景淳幼年的时候思慕父亲,她如何懂得那些复杂的往事,只是渴念得到父亲的疼爱,常常来到那座院子外,求见自己的阿爷,齐王却总是在等候良久之后方命老仆忠叔出来传一句话,“大王已经歇息了,还请郡主先回去了。”很多年以后,姬景淳还记得寝院念亲堂前一株杨树清高的枝桠,和忠叔目中带着怜悯的话音。——久而久之,失望多了,便索性将对父亲的仰慕之情锁在心底,外表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清高模样来。
“平乐,”柳倩兮扬声喝道,“你这样说便太伤你父王的心了!”
“你父王到如今这个年纪,膝下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他怎么会不疼你?”她语重心长的劝道,“他只是,”想起了丈夫深刻的心结,心中一苦,无力道,“他只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个槛罢了!”
姬景淳自悔失言,跪伏在柳倩兮的膝前,握着柳倩兮的手,小声道,“母妃,阿雅知道错了。”
她抬头,孺慕的看着柳王妃的侧脸,“母妃,这些年来,你一直尽心尽力的侍奉父王,一手将我带大,虽然不是我的亲娘,我心里却是知道你的好处,心甘情愿唤你一声母妃的!”她想起自己如今在宫中安享富贵,将阿爷和自己父女抛弃的生母唐贵妃,不由得心中生出浓浓的恨意,冷笑道,“便是亲生的阿娘,也不是没有把儿女抛下的。”
柳倩兮听了姬景淳的话,只觉的心中酸楚,别过头去,偷偷拭去眼角的泪珠,过了片刻,方回过头来,搂着姬景淳叹道,“你知道我的一片心意就好!”
明心阁中气氛一片温馨。姬景淳将头埋在柳倩兮的膝盖上,过了片刻,忽低低道,“母妃,我今天碰见八公主了!”
柳倩兮身子微微一僵,面上没有丝毫表情,问道,“你没有对她发作脾气吧?”
“我知道她是无辜的,我不应该迁怒到她身上,可是我忍不住,”姬景淳抬起头来,看着柳倩兮,眼圈泛红,
“我只要一想着,这些年来,阿爷因为那个女人之事自苦,将自己禁在齐王府中半步不踏出府门。我也受其所累不能出享受着幸福快乐的生活,我就忍不住!我真的忍不住!”
“忍不住也要忍。”柳倩兮起身,推开窗子,看着窗外的月色,明亮的月色被乌云遮住,透不出一丝清光。
如果当年神宗皇帝姬琮没有做出兄夺弟妻的事情,齐王府如今应当是一个十分美满的府邸吧!自己会另嫁一户高门,和夫君虽无深情,但和美尊重的度过一生,不再和齐王府生出任何瓜葛;齐王姬琛却该是意气风发,如同那个芙蓉园中自己初见的男子,年轻俊朗,勇武果敢,对着妻女疼爱尊重。这样的男人不应该自禁于王府中,阴郁无望的度过自己的一生,而合该出入长安,得到众人的尊敬,而姬景淳,
姬景淳应当是齐王捧在手心的明珠,父母双全,在饴糖罐子中无忧无虑的长大,养出甜美的性情。
柳王妃转头看了姬景淳一眼,
而并非像如今这样,带着一丝难驯的野性和满腔的愤懑。因着常年不出入于长安上流社会的缘故,长安的贵族少男少女连这样一个郡主都不认识。
“‘善恶到头终有报’!”她转过头来对姬景淳道,“无论乌云怎样遮住明月的光华,终有一刻,月光会照耀整个大地。阿雅,你放心,”她咬着唇,明艳的容颜上闪耀着肃穆神情和决心,
“那些做了亏心事的人,终有一日,她们会遭受报应的!”
齐王府中,柳王妃和平乐郡主姬景淳因为心口伤处紧紧的聚在一处;在长安城的另一边,将作少监许堂光府上,另一对继母女——谭夫人和原配嫡女许丽哥却因为秦家的婚事而生出嫌隙来。
距离乐游原游春已经过了两三天,许丽哥自定下亲事之后,便一直留在闺房中,很少出门。这一日,她正在窗前绣自己的嫁衣,丫头杜鹃飞奔到房中,大声喊道,“大娘子,龙夫人到咱们府上来了。”
“什么,”许丽哥吃了一惊,绣针刺破自己的枝头,渗出一抹红殷来。她将枝头含在自己唇中,狐疑道,“这个时节,龙夫人怎么会亲自过来咱们家呢?”
“那奴婢可不知道了。”杜鹃道,“奴婢只看见龙夫人带了不少礼物,“大娘子,”小丫头的声音天真烂漫,“龙夫人这次前来,是来定您的婚期的吧?”
许丽哥啐了她一口,“尽胡说八道。”话虽如此,脸上却慢慢的红了。
“我才没有胡说,”杜鹃不服气,小声的嘟哝道,“大娘子和秦家郎君的婚事都定下来了,这个时候提着那么多礼物上门,不是定婚期是做什么?”
许丽哥不置可否,话虽如此,可是心思绪乱,那嫁衣到底是绣不成了。她将绣架放在一旁,起身道,“我到前头看看。”
她下了绣楼,穿过穿堂,走到家中前堂下,听得阿爷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