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满饱饱的睡了一觉,睁开眼已经天黑了。肚子开始抗议,咕噜咕噜直叫。连续几日的风餐露宿,而且基本是昼伏夜出赶路,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这回终于补上了。他惬意的从木榻上起身,推开房门,穿过曲折的廊道,顺着楼梯缓步而下,来到“赢天下”客栈敞亮的大厅里。牛油烛台分布四周,将大厅照得如同白昼。二十张铁杨木的八仙桌有序地坐落其间,场面颇大。此刻八仙桌大概坐满了一半,正推杯换盏,海吃海喝,热闹得很。“赢天下”客栈是外围商圈里最大的一家客栈,做的菜也是出了名的美味,所以赵大满毫不犹豫选择住在这家。不同于木墙内那些酒肆和客栈,这里的客人大多不是赌徒,而是往来安乐镇经营生意的商旅。安乐镇财大气粗,需求旺盛,五藩最好的酒水,食材,用具,服饰源源不断地通过向海道流入安乐镇。东滨藩为此受益良多,其他藩的商家进入东滨都要课税,每年在前往安乐镇经商的其余四藩的商家身上收得的税额是相当巨大的。
赵大满找了一个相对人少的角落坐下。八仙桌相当大,可以围坐八个人。他一个人面对一整张空荡荡,木质精良,雕刻秀美的桌子,感觉很是豪迈。
“小二!”赵大满高声喊。
“来啦!”一个小二肩上搭着白布巾小跑着前来,脸上堆笑,“客官想来点什么?”
赵大满要了几个菜,让他比较满意的是酒。安乐镇所有客栈酒肆供应的酒类品种之齐全是很出名的,“赢天下”自然也不例外。他要了一壶产自西石的猴崖藏,这种酒稀少昂贵,即便在落雁城都很难找到。西石的悬崖峭壁上栖息着一种岩猴,它们将夏秋采集的高原浆果大量储藏在悬崖上的石缝中,以便冬天食用。有些较大的石缝储量丰富,久而久之浆果在其中发酵,结冰,融化,再发酵。西石当地的攀崖人从这些石缝中将整块整块多年发酵的浆果凝冰采集出来,加工成著名的猴崖藏,口味醇美无比,只是悬崖采集非常危险,加之可采集的数量有限,因此猴崖藏的产量极低。最好的猴崖藏被直接收入西石藩王宫,其余的则几乎被安乐镇包了,因为这里的开价远远高过其他任何地方。每年,西石的商队千里迢迢搭乘商船,通过运河把酒运进东滨最后送达安乐镇,几乎自西向东横行穿越了整个大陆。
不等菜上桌,赵大满先急不可耐地倒上一杯一饮而尽。名不虚传啊,入口醇美,劲头浓烈,仿佛一根火线从喉头插入胃里。这是几天以来最美妙的时刻了,似乎所有的辛苦只是为了眼前这壶酒。猴崖藏很贵,是论两卖的。赵大满点的这壶大约半斤,要花掉他二十两银子。他摸了摸腰间的钱袋,自己在临海渡花了不少金子,好在剩下的还有些,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还有多长的路要走。管他呢,他心想,离开安乐镇就再也找不到能随意饮用猴崖藏的地方了,千万不能错过。
“再来一壶。”他又干了一杯,然后大喊。
“再来两壶,算我账上。”一个高大的身影在赵大满对面坐下。
赵大满连头都没有抬,自顾自把酒杯装满,一口灌下。酒味不再鲜美,反而像是苦水一般从喉头滚落,让他感觉无比难受。听声音他已经知道来的人是谁,一个他最不想见的人,他不愿意来安乐镇的理由。
桌对面坐着一个非常奇特的女子,乌黑油亮的长发在脑后盘成一个高高的髻,皮肤如同牛奶般光滑,五官谈不上多精致,但是凑出的这张脸却相当动人。之所以说奇特,是因为这个女子很高大,坐在桌边比赵大满还高出半头,并且不似赵大满的上身长下身短,女子体态匀称,双腿修长。
她睁着一双美目凝视着赵大满,默不作声。小二端来两壶酒,分别给了二人。女子倒上一杯给自己,仰头干了,相当豪爽。握住杯子的手很大,手臂健壮有力,完全没有一般女人的那种柔弱。
两人相对无言,闷头一杯接一杯喝酒。不一会儿菜上齐了,赵大满拿起筷子猛吃。对面女子也不客气,吩咐小二拿来另一双筷子,就着酒也吃起来。赵大满也不好发作,人家请自己喝酒,吃自己几口菜也顺理成章。周围离得不太远的几桌上已经有人认出这个女子,开始窃窃私语,甚至有人站起准备走过来招呼。那女子猛的一拍桌子:“都给我滚远点!”,吓得准备上前的客人逃也似的奔回原位。原本喧闹的大厅突然安静下来,这下连离的较远的桌子上的客人也注意到了这边。大厅里弥漫着小心翼翼的交谈声,和投射过来的各种视线。
赵大满吃饱了,放下筷子:“郭雨桐,找我有事?”态度冷得像冰
“我还以为你今晚是不打算和我说话了呢。”郭雨桐的声音变得很温柔,刚才那句“都给我滚远点”好像根本不是她说的。
“当年我求着见你,你不见,今天自己跳出来了,真是稀奇。可惜我已经没话要跟你说了。”赵大满抬起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带来的孩子够出息,掰腕子赢了镇侯,把安乐镇的几个当家惊着了,当然会摸那孩子底细,自然就查到你了。”
这下倒是大出赵大满意料。他是很了解安乐镇的,年少轻狂之时,他可是这里的常客。只是钟世杰那个小王八蛋一路走来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一来就干了一票大的。
“他人在哪里?”赵大满问的自然是钟世杰。
“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