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变小了些。为了节省北地羚的体力,骑行了一上午的三人这会儿正牵着羚羊在雪原中深一脚浅一脚缓缓前行。尽管厚重的牦牛皮斗篷将身体裹的严严实实,钟世杰依然感到所有知觉在渐渐流失,手,脚,脸庞,耳朵,他整个人仿佛溶化在无尽冰原中,成为了漫天大雪中的一片雪花。意识也在远去,只剩下心头微弱的热量支撑着机械的步伐。
柳非似乎比他习惯寒冷,他又在追着梅正同问:“说说,说说,你是虎骑军的逃兵,还是犯了事被革除?那个就是化形是吧?”梅正同白了他一眼,闷声不吭继续赶路。
北原虎骑军的传闻整个中央大陆耳熟能详。虎骑军并非由于北原兵士以驯化的雪虎为坐骑闻名,而是因为骑在雪虎身上的兵士可以化形为一只雪原虎。这个来自遥远北部荒原的传说一直是南方大陆人们茶饭之余的话题之一,也是小孩最喜欢听的睡前故事。可是,从来没有人真正见到过。因为五藩之间和平已久,没有战事,虎骑军的足迹几乎不会跨越雪线。那些偶尔去到北原的南方商旅最多也就到达苔原,从来没有深入到雪线以北的,连虎骑兵都见不到一个,更别说化形了。更多人相信,所谓化形,只是北方民族自己编纂出来吓唬敌人的。但是虎骑军却是真正存在,这点没有疑问,因为五藩之间,还是互有出使的,骑行雪虎的军队很多藩臣都亲眼目睹过。那天晚上梅正同驱逐雪虎群的模样,必定就是一直被质疑的化形,对此柳非自然大感兴趣。
梅正同可没有心思满足柳非的好奇心。化形作为正规的虎骑兵来说也必须是得到将领的同意后才可以使用,不然就是重罪。自己作为一名戴罪之人,擅自使用,那更是罪上加罪。那一晚自己一声虎啸,必定会被附近巡逻的虎骑兵捕捉到。不过有什么关系呢,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嘛,然而在这之前,一定要把钟世杰送到玉柱峰,完成圣公的托付。
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柳非回头,发现钟世杰一头栽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等等。”他喊停梅正同,转过身将钟世杰扶起来。梅正同走过来,褪去了钟世杰的兜帽,发现他的脸火红滚烫,呼吸急促,钟世杰陷于高烧昏迷中。梅正同看看天色,刚刚过正午,风雪中光线暗沉。
“今天早点扎营吧,让他歇一歇。”梅正同说。
“他烧的不轻,在这冰天雪地里有点危险,时间长了可撑不过去。你带药了吗?”柳非的担心不无道理。
梅正同摇头。“我只带了些伤药,野芝粉还剩下一些,可以用来顶一顶。让他多喝点水,休息一下,明天再走个大半天就到玉柱峰了。”
两人把钟世杰抬到北地羚背上放稳,牵着另外两头羚羊在附近找了一小片雪地松林。柳非去寻找松枝准备生火。之前这活儿是钟世杰干的,现在这情况下,他也只能自觉点了,他知道梅正同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梅正同扶着钟世杰靠在一棵雪松上,将他背后的长剑取下。这是黑鹰掌翼人的剑,赵大满死后,钟世杰就一直把它背在自己身后。剑鞘宽阔,三尺长,剑柄是一匹马,两翼张开形成剑锷。柳非告诉过他这是一把中都王家剑卫用的剑,却不知怎么会落到黑鹰手里。他提着剑在附近的林间转悠,砍下了几根较为粗大的枝干,带回钟世杰身边。接着他用几根树枝搭了个三角形架子,用携带的细麻绳固定好,深深插进雪中,然后依次翻三个人的行囊,取出之前在二月夏用来包裹衣服的牛皮,将牛皮绑在木架子上,用绳子缠紧,于是一个粗陋的帐篷完成了,虽然很小,也不能完全挡住寒冷,但是三人挤挤,至少比暴露在风雪中好。同时,柳非已经在帐篷前升了一堆火,他特意寻找了足够的枝条,把火烧得很旺。两人先把钟世杰抬到帐篷里让他躺平,柳非用枯枝垫在他身下隔绝地面。
“又要挖?”柳非已经猜到。梅正同点点头,找了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两人靠着手中长剑开始铲雪。足足大半烛香的时间,地面被挖出个很深的雪坑,底部露出黑色。两人欢呼一声,用剑将黑色成片成片割下。冻麦!刚过雪线的时候,梅正同带着他们挖过一次,只不过是为了让二人见识一下。冻麦虽然营养丰富,但是口感并不怎么样,而且挖掘太花费时间。后来为了赶路节省时间,就再没这么干过。今天时间富裕,加上钟世杰病倒,冻麦可以为他补充体力,所以两人这才又挖了一次。其实每晚他们熟睡时,栓在雪松上的北地羚都会挖出地下的冻麦进食。北地羚有一套很特殊的方法,完美的使用它们的蹄子,羊角和坚硬的唇部挖掘雪坑,只是它们吃饱后,挖出的雪坑很快就会被持续不断的风雪填满。
当晚的大餐是冻麦鹿肉干煮汤。梅正同喂钟世杰喝了一些,送服了一点野芝粉,然后三人依偎在帐篷里沉沉睡去。
次日早晨,三人再次上路。钟世杰依然在昏沉,梅正同和柳非将他安放在羚羊背上,用绳索捆紧防止他跌落,然后牵着北地羚继续前行。下午晚些时候,一座孤兀的险峰出现在眼前,通体白色,覆满积雪,山峰并不高,可是在平坦的雪原上依然显得拔群。
“到了!”柳非高兴的大喊,这艰辛的一路确实不容易。
“我快到了,你还没有。”梅正同似笑非笑。
“什么意思?”柳非问。
“我只会把你们送到山脚下,而你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