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满心情很是晦暗。虽然央骑兵风气彪悍,对待地方卫戍队盛气凌人,但是他们从来不欺压百姓,尤其郑有闲,是个再好不过的主顾,出手大方,赏钱丰厚,还数次帮自己解围。有一次一个过路富商与自己发生口角,富商十几个手下抄着武器冲进酒楼,结果郑有闲一拍桌子,震慑全场,才避免了一场械斗。可是今天,自己利用了他,并且上来就因为自己害死了他两个手下。最让他郁闷的是,郑有闲还喝令船家开船,他竟然放走了自己和钟世杰!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今晚又被他救了一次。哎,这个朋友以后是没的做了。
“妈的!”他朝河里狠狠吐了一口。钟世杰在边上默不作声。船上鸦雀无声,只有船家几个伙计摇撸的吱呀声和风声。船并不太大,但是他们两人身边空出一大片,其余渡客都缩在角落里,离他们远远的。刚才他们牵马逃上船的一幕大家看的清清楚楚,两名央骑兵为此送命,谁还敢去招惹他们?
夕阳马上就要沉入地面,最后一抹余晖照耀着水面。这里是一个河流弯道,水势相对较缓,河面也不宽,对岸已经可以看见。船伙计们拼命摇着橹,必须在入夜前驶到对岸,黑夜中在石跃河行船是大忌。虽然这里乱石较少,但也不是没有。光线不佳的情况下,即使对河流再熟悉,也是有撞上的可能的。
过不多久,船终于靠岸。支付了船资后,赵大满和钟世杰牵着马下了船,他们是最后两个渡客,其他人早在他们之前逃也似的离去了。天色已经几乎全黑了,渡船上船家点亮了火把,他们需要最后打扫一下船只,今夜就可以上岸休息,睡个好觉。明天一大早,渡船将照旧驶向南岸。
两人两马默默地离开码头,来到河边一堆乱石旁。月亮已经升起,赵大满的双眼反射着月光闪闪发亮。
“为什么官啊匪啊都要找你?你是什么人?”厨子开口了。钟老所托,必有古怪啊。
钟世杰怔怔地不回答,其实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去问谁啊?
“好了好了。管你什么人,反正是我欠钟老的,这个老匹夫。”厨子烦躁地挥挥手,“现在告诉我我们这是究竟去哪。本来我不该问的,但是现在情形不同了。我们行踪暴露,不能再悠哉悠哉的了,后面的追兵随时会赶上。我们需要计划一下接下来如何尽快跑路。”
钟世杰犹豫了下,答道:“安乐镇。”但是他马上后悔了。
听到这三个字,赵大满暴走了。他捏紧拳头,眼中满是怒火,来回踱步,嘴巴里噼里啪啦蹦出的恶毒话比钟世杰这辈子所听到的加在一起还要多。终于,他骂累了以后,在马边上停了下来。他把那个大木箱从灰点的马鞍上卸下,借着月光打开。赵大满思索了下,将其中的酒葫芦全部取出,用牛皮带将一半数量栓在了白星的鞍上,剩余一半的数量则挂在了灰点的鞍上。接着他从大木箱中取出一个布袋,之后顺势一脚将大木箱踹进了河中。木箱装着他大部分心爱的厨具和花样百出的调味料顺流而下,没入黑夜。
“啊!”钟世杰轻呼了一声。
“这里到安乐镇最快也要三天路程。我们没时间停留吃饭了,生火也不安全,所以厨具什么的不需要了。”放弃了烹饪的厨子解释,同时打开了那个布袋,月色下袋子里泛出黄色的光芒,居然是一袋金块,他伸手进去扒拉着数了一遍。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赵大满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灯火。
跟南岸一样,临海渡北岸也有个小渔村。相隔两岸的渔村是世代姻亲,北岸的姑娘只能嫁去南岸,同样南岸的姑娘也只能嫁到北岸,这个传统已经不知延续了多少年。每逢嫁娶,红绸布裹满摇撸,桅杆,船沿,中间立起彩色船帆,鞭炮随船一路放至对岸,这就是当地有名的“喜渡”。此时渔村中灯火初上,渡河的客人一般都会在此歇脚过夜,明日清晨才继续赶路。而船老大,船伙计们也已经打扫完船只后进村吃喝去了。
赵大满大约去了半柱香功夫,便匆匆回来了,手上拎着两大袋油纸包,身后跟着数人,钟世杰立即认出是船老大和几个伙计。他们手持着火把,吆喝着跳上船,张开帆,解开缆绳,驶离河岸。
“走吧。”赵大满居然翻身上了马!从凌晨跟他相遇到现在还没见他骑过马呢。钟世杰注意到之前那个装满金块的布包裹捆扎在他腰间,似乎分量轻了不少。
钟世杰上马跟上:“怎么回事?那些个船家是要去哪儿?”
“别问了,赶紧上路。我们今天要连夜骑行,离开这个渡口越远越好。”厨子扔过来一袋油纸包,“里面是腌驴肉,饿了在马背上吃吧,不耽误赶路。渴了你鞍上有酒。”
“我不喝酒,我要水。”
“没有水,渴死你算了。”厨子没好气地回答。
两人离开后的几天里,临海渡失去了应有的作用。当天夜里,来往于河两岸的两艘渡船同时起火,最后沉于河底。新购置的船只需要几天后才能抵达,有急事过河的人们只能搭载村民的小渔船,但是马匹太大,小渔船却容不下,最多只能送个把人过去。这自然是赵大满的手段。他威逼利诱,一方面许以重金,足够购置五六艘新船,一方面威胁他们这是央骑兵的命令,最终说服船家让他们将两艘渡船全部焚毁。
至少后面的追兵可以暂时不用考虑了。但是不排除前方还有人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