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这场雪崩只持续了十几息的时间,便归于平静,如同山神爷打了个个长长的哈欠后,沉沉睡去。
韦长欢艰难地从雪堆里爬出来:“岩秀!岩秀!”
周围的一切皆被雪掩埋,放眼望去,一片灰蒙蒙的银白。
韦长欢就近在雪地里挖了起来,“他一定就在附近。”她心想,适才岩秀扑过来,为她挡住了大部分冲击。
挖着挖着,不同于雪的蓬松,她抓到一把柔软,仔细一看,是岩秀的衣袍!
她更加快速地挖了起来,岩秀的半个身子露了出来,只见他双眸紧闭,唇无血色,韦长欢将手放在他鼻间探了探,悬着的心放下了,他还有呼吸。
“岩秀,岩秀。”她轻声喊道,不敢随意挪动他。
他睫毛颤动了一会儿,慢慢睁开眼睛,看见韦长欢有些焦急的脸色,唇边泛起淡笑:“我没事。”
韦长欢瞪了他一眼,他却笑的更加灿烂,撑着身子半坐起来,将胳膊搭在她肩膀上:“扶我起来。”
两人又回到了山洞里,韦长欢在那堆烧了一半熄灭的柴火旁忙活了半晌,也没能叫它重新燃起来,索性扔了手上的柴火,放出一大团赤灵冰焰出来。
岩秀无奈,慢慢走过去蹲下来,拿着枝丫细细地钻了会,便有小火苗腾起,他将它伸到柴火底下,渐渐地火焰高了起来,山洞里,顿时有了明火特有的暖意。
韦长欢熄了冰焰,也走到火堆旁坐下,二人静静地烤着火,谁也没有说话。
火堆里偶尔‘啪啪’爆出几颗火星,外头山风呼啸,冰天雪地,更显得这一方暖意弥足珍贵。
岩秀看着她的侧脸,比以前削瘦了,眉间那朵杜鹃花好像一件沉重的心事,无时无刻不压在她的心头。
“这一年,我每天都在想你。”
韦长欢拨弄柴火的手顿了顿,道:“大婚那日,是你先走的,一句解释也没有,就撇下我走了,”她继续拨弄着柴火:“如今却来质问我,心里到底有没有你,却来告诉我,每一天都在想我,”她终于看向他:“你不觉得可笑?你又叫我,如何回答你?”
“我——”岩秀道:“那时我只是气,你迟疑了,你不信我,那是我唯一一次意气用事,也让我后悔至今,欢儿,你——”
“岩秀,”她打断道:“我心里有你。”
他还来不及高兴,只听韦长欢继续道:“可你应当知道,你与我,再无可能。”
“你父母并没有逼死我父亲,我已经查清楚了,”他迫不及待道:“你娘亲也不是我母亲害……我也会查清楚的。”
谁知韦长欢听完轻轻摇头,对上他迫切又带着几分希冀的目光,异常平静道:“后来我也明白,别人告诉我的,不一定是真的,可事实究竟如何,我也不想再去追究了,而我们,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这世上,从来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有回头路,”岩秀有些激动的握住她的双臂:“有回头路。”
“如今我已是南诏,名正言顺的神女,”韦长欢笑的很平静:“你要我,再弃南诏一次吗?”
岩秀慢慢松开了她,几度张嘴,却终究无言,沉默地转过了身子。
洞外传来悠长的鸟鸣,一声又一声,好似盘旋在这周围不去,韦长欢忽然站起:“是师父的金雕。”
她跑出山洞,果然看到了那只熟悉的白额金雕,她吹了个哨,将金雕唤过来,自斗篷上撕下一块布条,打了两个结,让金雕带回去,这是她与师父的暗号,两个结,代表平安无事。
她返回去,见岩秀已经在地上铺好了兽皮,见她回来,道:“将就一晚,待天亮了,再下山。”
韦长欢回想起今日的偶遇,如今见他连兽皮都有,可见准备齐全,想必是有事前来,可她不会去问,只道:“你还记得你与我的约定吗?关于你的天下。”
岩秀眸光一暗,道:“记得。”
“我希望你言而有信。”
“你放心。”
韦长欢慢慢躺下,兽皮已被火烘的有些温热,她将斗篷盖在身上,背对着他。
一整晚过去,柴火燃成碳,余温还在,山洞里暖的有些干燥。
韦长欢睁开眼睛,支起身子,环视了一圈,岩秀已经醒了,正在炭火旁,专注旁捣鼓着什么。
“醒了?”他抬头间撞上她的目光,拾起地上的水囊扔给她:“先喝点水吧。”
她拔开盖子喝了两口,便起身要走。
“等等,”岩秀喊住她:“吃完这个再走吧。”
韦长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把板栗,圆圆润润地躺在地上,开着焦黄的口。
她有些惊讶,难道他还带了板栗?她走过去,轻轻剥开一颗放入口中,微焦的表皮带着恰到好处的脆,又有板栗特有的清香和甜味,不逊于她师父炒的板栗。
“很好吃。”她道。
他绽开一个浅笑,慢慢拉过她的手,将上面炭火的黑灰一点一点擦掉。
韦长欢却像被烫到一般,迅速地抽回了手:“我要走了。”
“好,”岩秀收回悬在半空的手:“这一回,我看着你走。”
韦长欢走到洞口,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微笑着,双眸很温润。
她转过身子,踏出了山洞,一颗水珠自洞顶落下,不偏不倚,‘啪嗒’一声砸在了她额间那朵杜鹃花上,她抬手抚上额间,恍惚间,她忽然想起来,她昨晚,好似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岩秀温柔地吻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