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牢房里油灯的椭圆形火苗像鬼火一样摇曳着,灯亮的时候,公韧感觉到几百个跳蚤在地上蹦着跳着,身上裸露的地方被它们尽情地吮吸着,灯暗的时候,肥大的虱子满身上爬着,自己的鲜血灌满了它们的肠子)间间牢房里屎臭尿臊味儿早已经汇合成一股刺鼻难闻的气味,把身上的衣服熏得臭不可闻,迷离的灯光使墙上奇形怪状的人影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像一个个孤魂野鬼似的。风从各个缝隙间钻进来,呜呜地响着,像阎王催命一般,有一阵子,风不响了,听到了蟋蟀发出来一阵“嘟嘟……”的叫声,狱卒东倒西歪地打着瞌睡,犯人们横七竖八地倒下睡了,监狱里一片死人般的寂静。
突然,一个黑影一闪,蹑手蹑脚地进了牢房,他照着两个狱卒的穴位上一人点上一下,那两个狱卒就像两堵墙一样倒下了。那人在昏暗的油灯下四处寻觅,到了公韧的面前,轻轻地喊着:“公韧,公韧。”
公韧睁开眼睛一看,这不是韦金珊吗,不过,迷迷糊糊之中,不知道这是在现实还是在梦中,喊了一声:“金珊――真是你吗,我的大哥,你怎么来了?”韦金珊朝他招了招手,意思是叫他不要说话。韦金珊从狱卒身上搜出钥匙,然后轻轻地打开了牢房门,搀扶着公韧往外走,走不了几步,嫌公韧走得慢,不容分说,背上公韧疾步向外走去。
牢房路上的门都虚掩着,东倒西歪地躺着狱卒,看来,韦金珊早把一路上的道路打通。
出了监狱,穿过了几条街,公韧急忙问:“金珊大哥,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事的。那天你怎么不打招呼就走了?”韦金珊的身上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这才放下了公韧,扶着他走,一边走,一边有点儿气喘地说:“这些狗官们没有一个好东西,好好的大清朝,都让他们把经给念坏了。这么大的事,我哪能不知道,别的事就不要问了吧。”
公韧满心疑虑,虽说血案事是不小,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他能把自己从戒备森严的牢房里救出来,可见他又有胆识,武功又超凡出众,以一敌十。
韦金珊又接着问:“你我已经结拜兄弟,我想,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话,你可要实话实说?”
公韧点了点头说:“你我早已情同手足,况且今天你又救了我一条死囚的性命,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韦金珊又说:“我问你,西家庄路口那十一条血案,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公韧一听这话就急了:“西品不相信我有情可原,难道你也不相信我,你看我能杀得了十一个人吗?你看我能联合起三合会杀那十一个人吗?就是杀人的话,我一个小小老百姓,图得又是什么呢?”
韦金珊点了点头说:“不出我的所料,我料定不会是你,所以必定要把你救出冤狱)那么杀那十一个人的凶手又是谁呢?李瀚章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个案子呢?公韧兄弟,你是否看到了什么?”
公韧心里略为犹豫了一下,问:“你问这个干什么?这个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审这个案子,就别操这些心了吧。我也奇怪,这个案子,为什么会惊动两广总督呢?”
韦金珊略微停顿了一下,说:“贪官有三大窝囊事,赃款被盗,相好被泡,生个孩子像将军老赵,我怀疑李瀚章有一桩贪污大案牵涉到这件抢劫案中,要不,他不会这么上心。只要破获了这桩案子,你我就算给国家立了大功。”
公韧心里一惊,觉得韦金珊说得有理,但是又有些不可理喻,遂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不是说只是个普通商人吗,为什么也这么关心这件抢劫杀人案?”
韦金珊没有立刻回答,停了一会儿说:“我只是个小小老百姓……”
公韧觉得他这句话说的含糊,这时候只觉得伤口疼痛,赶紧下意识的捂着一处处伤口。
韦金珊又说:“你确实没有看到什么吗?我怎么觉得这件事与你有关系呢?”
虽然公韧心里实在,但是这时候还是多了个心眼,说:“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我确实什么也没看到。”
韦金珊相信了。停了一会儿,他又说:“你家大爷……你家大爷……”公韧急忙问:“我爹……怎么了?”韦金珊轻轻地叹息着说:“你家大爷,连惊带气加饿,已经……过世了,西品和乡亲们已经帮着收殓了。我这就带着你去看看。”
公韧心里蓦然一惊,一股悲伤之情涌上心头,一边走,一边轻轻地啜泣起来……他听老爹说,老爹年轻时在太平军里辛苦征战,出生入死,太平军失败后逃了出来,以后和一个农家姑娘结了婚,有了自己。自己没几岁,妈妈就病死了,爷俩穷困潦倒,受尽苦难,一辈子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谁知老人家大限时自己竟没有和他见上一面,真是越想越伤心,越想越难过,不知不觉,袖子上擦拭的泪水已沾湿了好大一片粗布。
不一会儿,到了老爹的坟前,公韧“扑通”一声,跪倒在新坟上,嚎啕大哭。趴在湿润的满是土腥气的黄土上,想起老爹以前的事,千言万语,都想给老爹说说,嗓子梗塞,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得一点儿一点儿地慢慢道来:“爹啊,你跟随天王洪秀全南征北战,屡立战功,杀敌无数,一世英名。没想到到了晚年,只能隐姓埋名,忍气吞声,身无隔季之衣,食之三月无肉。虽然龙落沙滩,虎落平原,你却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时时仰天长啸,三尺钢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