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皓东又费力地指了指旁边栅栏里的几个人说:“告诉孙先生,朱贵全、丘四和那些弟兄们,没有一个孬种,全是好样的。就是把我们身上的肉一块块撕下来,我们不该说的,也坚决不说。”
公韧含着泪,默默地看着朱贵全、丘四那些人。
他们虽然因为刑伤太重,动弹不得,但一个个向着公韧颔首微笑。
公韧向着他们深深地点了点头,表示由衷的敬佩之心。
陆皓东从怀里掏出了一张血迹斑斑的黄纸,交给公韧说:“烦你交给孙先生,这是我写给清狗的供词,又写了一份,该说的话都在这信里了。”
公韧收起了信,微微地点了点头,掖在了怀里。
这时候,狱卒喊开了:“快走吧,快走吧,再不走,管带来了。”
陆皓东推了推公韧说:“兄弟快走,家里的一切事情就托付给你了!多多保重,多多保重。”
公韧擦了擦眼泪,挥泪而别:“陆大哥,你就放心吧……家里的事,我一定尽最大努力,一定尽最大努力……”公韧又附在他的耳朵上说:“朱淇已经叛变,你无论如何一定要把朱淇捎带上。你这样……”公韧对着他的耳朵嘱咐了几句。
陆皓东点了点头。
夜里的时候,刘雅内突然领着一队清兵包围了戒备森严的朱淇的家,并仔细地搜查了屋里的里里外外,当即搜出了许多书信。
朱淇一脸的不解,问:“刘先生,你我本是同仁,一块儿为皇上效劳,可是今天我就实在不明白了,你为何要搜查我的家。”
刘斜眼嘿嘿一笑说:“本来我们是同仁,一块儿为官府做事,可是有的人存心不良,用诈降之计,蒙骗官府。我是什么人啊,我就是个千里眼,我就是个火眼金晶,眼里揉不进沙子。你就别蹲在茅坑里问香臭——明知故问了,有什么事到衙门里再说。”
朱淇大怒,骂道:“真是愚蠢之极,为密告这事儿,我已经得罪了孙文,他们那边容不下我。我为何还要再得罪你们呢?如果你非要说我诈降,那请你拿出证据来?”
刘斜眼又嘿嘿一笑说:“要说证据吗,没有证据岂能随便抓你。陆皓东在昏迷中已经透露出了风声,说还有一个同党,这次已经成功地潜入了我们的官府。这次除了你投靠我们,难道还有别人吗,所以说不是你又是谁?”
朱淇大呼冤枉,说:“陆皓东那是临死找个垫背的,反奸计也说不定呢!放着我这个功臣你们不相信,为什么偏偏要相信他呢!”
刘斜眼又认真地说:“我们对陆皓东该用的大刑都用了,他是在半昏迷中说出了这件事的,这才是最真实可信的。”
刘斜眼在翻看着那些书信,一脸的迷惑,问朱淇:“这些信是什么意思,我怎么看不懂呢?”
朱淇也有些后悔,说:“昨天,我收到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书信,不是有的信写得稀里糊涂,就是信写了一半,又涂了一半,叫人好生费解。只可惜的是,我没有把它给烧了,落下了麻烦。”
刘斜眼又像抓着了救命稻草一般,说:“这哪是什么麻烦,这是你们联系的暗语和证据。带走——”
朱淇被带到了督府里,刘斜眼对朱淇再一次进行了严刑拷打。朱淇本来就怕打,已经挨过一次了,这一次轻车熟路,来了个二回遭罪,不一会儿已被打得皮开肉绽。朱琪想,怨不得孙文说清政府黑暗,不可救药,看来真是这样了,真是贪官污吏横行,昏官猖獗。今天我要是招了那是个死,要是不招,那也得打死,横竖都是个死。既然这样了,皮肉也别再受苦了,干脆问什么招什么,所以诈降罪也就定下了。
刘斜眼不是不知道朱淇冤枉,但是他心里早已打定了主意:像朱淇这样的文人,这么出名的笔杆子,是自己仕途上的一大障碍,此时不除,更待何时。再则,朱淇该吐出来的已经全吐出来了,留之何用,还为朝廷节省了一大笔的赏钱。
岐兴里机关里,公韧和陈少白一块儿看着那封绝命信,信纸上一块块血迹,一团团泪渍,忧国忧民之心,慷慨赴义之情,跃然纸上。公韧的面前,陆皓东的身影仿佛在慢慢地升起来了,越升越高,越升越大……陆皓东好像与孙文坐在客厅里的椅子上促膝而谈,两人时而大笑,时而争论……天已黑了,屋里点着灯,陆皓东和孙文还在床上彻夜长谈,严肃、热烈地讨论着一个个的行动方案。
公韧的耳朵边,陆皓东洪亮的声音响起了:“我姓陆名中桂,号皓东,香山翠微乡人,年二十九岁。向居外处,今始返粤,与同乡孙文同愤异族政府之腐败专制,官吏之贪污庸懦,外人之阴谋窥伺,凭吊中原,荆榛满目,每一念及,真不知涕泪之何从也。居沪多年,碌碌无所就,乃由沪返粤,恰遇孙君,客寓过访。远别故人,风雨连床,畅谈竟夕。吾方以外患之日迫,欲治其标,孙则主满仇之必报,思治其本,连日辩驳,宗旨遂定,此为孙君与吾倡行排满之始。……要知今日非废灭满清,决不足以兴复汉族;非诛除汉奸,又不足以废灭满清,故吾等尤欲诛一二狗官,以为我汉人当头一棒。今事虽不成,此心甚慰,但我可杀,而继我而起者不可尽杀。公羊既殁,九世含冤;异人归楚,吾说自验。吾言尽矣,请速行刑。”
11月7日,陆皓东、朱贵全、丘四三人被清政府押赴刑场,和他们一块儿的还有朱淇。临死前陆皓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