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醒山却丝毫不为所动,看向程氏的眼光是前所未有的凌厉与阴冷,他恶狠狠道:
“在老太太面前你还算有点体面,但若放在外面,你就是个奴才!别去肖想那些你不该肖想的东西,若是敢让那些东西连累了我,连累了这个家,老子要你好看!”
说到最后,气急败坏,连粗口都不自觉爆了出来。
裴枭然默默退到大哥和三哥的身边,抄着小手与哥哥们一同看热闹。
裴润之和裴雨轩先前还在为妹妹受人欺辱而心疼愤恨,此时却也是满头雾水,不约而同看向自家小妹,那眼神里明晃晃的写着:
你干了啥?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裴枭然冲他们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无辜。
程氏在裴枭然面前敢耀武扬威,在裴醒山面前却万万没这个胆子。
所以,她只能强忍下眩晕和剧痛,以及心头的惊怒交加,打碎牙和血吞的爬到裴醒山脚边跪好,扬起半边满是泪痕的脸,哽咽道:
“老爷,妾身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竟惹得老爷如此大动肝火,妾身愿意以死谢罪,但在死之前,老爷能告诉妾身,妾身到底做错了什么吗?”
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想,等她知道了是谁在陷害她,一定活剐了对方!
她今日满头珠翠、一身绫罗,现下珠翠也歪了,绫罗也脏了,狼狈的很,但胜在容色好,泪眼婆娑的样子别有一番令人怜惜的风情。
本以为这副样子能惹来裴醒山一二分的怜惜,谁知,裴醒山居高临下看向她的目光里却愈发冷冽,寒声道:
“你不知?”
他抬手一指裴枭然,问道:“不是你要她给你行礼的吗?”
程氏一时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心中惊骇莫名,以前也不是没有当着裴醒山的面让裴枭然给她行礼,怎么裴醒山今日才发难?
他不是因为自己的出身,而一向待嫡出不喜吗?
裴醒山看她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伸出两只用力捏起她的下巴,一字一字道:
“她给你行的那个礼,是宫里的宫女,对皇后方能行的礼。”
没错,朱雀的礼仪较为复杂,宫里自有一套规矩礼仪,虽然看起来和外头的差不多,但总存在细微差别,是先人为了区别天潢贵胄与平民臣子有别而定下的。
裴枭然上辈子在宫中待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她自己是皇后,见过给她请安的宫女不知凡几,因此模仿起宫女给皇后请安的动作仪态来,也是惟妙惟肖。
程氏只是个姨娘,仗着这府里与别府里风气不同才有了点体面,但若放在别的府里,就如裴醒山所说的一样,她只是个奴才而已,别说去看看宫女是怎么给皇后行礼了,就连皇宫的大门都进不去。
所以轻易就落进了裴枭然的圈套里。
不过程氏也不笨,当即就转过了弯来,泣声道:
“老爷!妾身自知身份低微,所以,既是给娘娘行的礼,妾身定是连见都未见过,又怎会教给枭然呢?”
裴醒山的目光阴恻恻的转向裴文长,缓缓道:
“你是没见过,但你身边的人,定然见过。”
由于偏宠庶出,所以裴醒山总是找尽机会带着裴文长去圣上面前露脸,偶尔也会见到皇后。
裴文长万万没想到连自己都被扯进这滩浑水里,连忙叫屈道:
“儿子再胆大包天,也万万不敢肖想此事,定是有人在背后陷害,请父亲明察!”
说着,一双阴毒眼睛死死瞪向裴枭然,厉声道:
“裴枭然!是谁教你这么做的?!说!”
裴枭然浑身一个哆嗦,假装被这厉喝吓了一跳,随即怯怯的咬了咬下唇,出声道:
“是……就是桃丽姐姐呀……”
桃丽此刻恨不得掐死这个死小孩!
“没有!奴婢可以对天发毒誓,奴婢绝对没有!”桃丽立刻对天竖起三指。
裴醒山浸淫官场多年,粘上毛比猴还精,早就想到这一层了。
可是,裴枭然才六岁,至今为止他还没带她进过宫,她那几个嫡出的哥哥倒是有可能教她诬陷程氏,但裴雨轩和裴炎赫他从不提携,裴润之就算立过军功,都被裴醒山想方设法抹去了大半,最后只得了个五品昭德将军,五品,自然是还不够格见圣上的。
至于她的母亲……出身商户,身份低贱,懦弱胆小,哪怕有机会跟着他进宫,也是万万不敢教给裴枭然这些的。
所以,教给她这些的,一定另有其人。
裴醒山眯起眼睛,看向裴枭然,尽量放柔声音,循循善诱道:
“枭然,除了这些,桃丽姐姐可还曾教过你别的什么没有?”
裴枭然仰起脸来,佯装想了想,点点头,用孩童独有的清澈声音脆生脆气的道:
“有的,桃丽姐姐还说,程姨娘有个弟弟在军中做大官,不过现下羽什么……未丰,等他将来手握大权,厉害了,就会助爹爹你打倒皇帝,然后让爹爹你做皇帝,程姨娘做皇后。”
“六小姐!”桃丽几乎是尖叫起来:
“奴婢何曾说过这些话?!六小姐切莫胡说八道!”
裴枭然对对手指,一脸委屈的看向裴醒山,那小表情似乎在说:事实就是这样嘛……人家才没有胡说八道。
裴醒山抬腿,一脚将桃丽踹飞出去。
他是武官,这一脚的力气非同小可,桃丽当场就没了声息。
这一下,就连哭天抢地的老太太都吓得瞬间噤声,屋内一时寂静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