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青山王入京,雷厉风行地抄家灭族了几大显赫的贵族巨贪,轰轰烈烈地造反谋逆偃息成了一场清君侧后,持旧帝李云棠禅位诏书登基称帝,按制葬平帝于皇陵,依旧沿用之前的国号。百姓为结束战争欢欣鼓舞,仅仅数日,皇城又恢复了生气。
新帝登基当夜,平帝陵前清清冷冷地跪着两个人,正是前君后裴杨和大宫侍不疑。
裴杨抚着冰冷的墓碑,一字一顿画着李云棠的名字,表情哀恸至极。
“她告诉我,要将我送给青山王去换她的如画江山,却为何……”会是这副样子?
不疑跪在裴杨身后,眼睛空洞地盯着前方的陵墓,她知道主子所有的计划,却改变不了她的坚定与决绝,这些,君后本该知道。于是不顾李云棠生前的命令,幽幽开口,“主子去正阳宫的前一晚便与青山王使拟好了和约,王使走后,主子依约写下禅位诏书,连同玉玺封在锦盒里。但主子说自己是启国的皇帝,不能折辱他手,就服了毒。所以,在进入君后殿门时主子就是一个死人了……”
王使?诏书?服毒?裴杨听后脑中一阵狂乱,胸中燃起了熊熊火光,“说,一字一句,全都给我说清楚。”
不疑陪了李云棠这么些年,主子对裴杨到底是什么心思她比谁都清楚,越清楚就越替她不值,裴杨他到底凭什么,让主子费了这么多心血,搭上了江山社稷,后孙子嗣,甚至,甚至是自己的性命。她尝问过主子,主子并未正面回答她,只是望着正阳宫的方向神色落寞,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不懂。她真的不懂,主子贵为天女,要什么没有,何必为了一个人到这种地步。
“主子一直在意君后,心疼君后,所以江山破了也要保全您。青山王想要名正言顺,主子就给了她一纸诏书,让她光明正大地称皇称帝。”
裴杨静静地听着,脑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瞪大了眼睛问道:“说,那天她让我拿去的,到底是什么?”
“禅位诏书和传国玉玺。”
听到意想中的事实,裴杨身子晃了晃,吃吃地笑起来,声音飘在空荡的陵山中无比凄伤。李云棠,你这个骗子,你说你喜欢我,很久之前就喜欢我,可后来你却不再踏近我宫门半步;你说青山王喜欢我,只要把我送出去,她就会乖乖退兵,你还做你的大启皇帝,可你却先服了□□;你说我手中的是和约和礼物,却让我亲手送给了李云梓名正言顺,你到底,那一句才是真话?为什么不过数日光景,一切都变了。裴杨像个疯子一样,笑到腰都直不起来,伏在地上,瘦弱的身子抖如筛糠,苍白的脸上泪痕交错。
李云棠,你到底,还是把我送人了。
“不疑,我想一个人呆会儿。”裴杨抬起头,贪恋地抚着李云棠冰冷的墓碑,语气中带着不疑熟悉的坚定和决绝。
不疑眼眸一暗,对着裴杨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离开了。
良久,裴杨又拿出了那团红布,细细展开,竟是一件大婚才用的喜服。仔细地披在自己身上,扣好盘扣,最后,冲着李云棠的墓碑一如大婚时那般展颜一笑。
他从小孤独,不知人世欢喜,若不是李云棠贪玩强翻进他的院子,至今也不会领略到那种牵肠挂肚的感觉。那人霸道又无赖,总喜欢逼他做一些以前不喜欢的事情。可是和她一起,确是他这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当初为何争吵他已经想不起来,现在也不再重要。
血液顺着墓碑流下来,钻进泥土里,掩盖在了深夜之中,漫山清风都曾见证过那个月华般的男子轻抚墓前的轻声呢喃。
他说:“阿棠,我来陪你。”
新帝匆匆登基,直到典礼完成才得到一口喘息。当夜,李云梓坐在甘泉宫的正殿中,觉得一切就像做梦一样不真实。将明黄的盒盖打开,梦寐以求的玺印静静地躺在那里,心里才踏实。细细把玩才发现盒中还有一条短笺,笺上仅有八字:江山送你,好好待他。
将纸笺靠近烛心,看着它慢慢化为灰烬,李云梓笑得疯狂。她这辈子做得最成功的一件事大概就是让李云棠那个傻瓜误以为自己对裴杨情深似海。多年筹谋登得帝位,她怎么会要旧帝的男人!裴杨虽好,可那是以前,李云棠你未免太过天真。
上天苍苍,地下茫茫;死人归阴,生人归阳;生人有里,死人有乡。
李云棠已经死了一个月了,魂魄日夜飘荡于山中,久久不散。
裴杨死后,大雪下了三天三夜,李云棠看着不疑将已经僵硬的他悄悄地葬于她的陵旁。碑上的血迹早已干涸,而她耳边还回荡着他以头抵碑前的轻轻诉说。他说她闯入他家后院时坏了他的兴致,看着她欢快明媚的脸,他一时愣住,指尖的琴音乱七八糟;他说,每回看到她努力讨好的脸,心里其实开心得不得了;他说,他与李云梓只是文墨之交,谁叫她的字写得那样丑;他说,云棠,大婚那天你穿着的大红凤袍,挺拔的身形,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那是寒风吹不散的脉脉情义,她多想再摸摸他的脸,却看到自己伸过去的手穿过他的身体。李云棠抬起头,笑声如泣,她算到了他的生命安危,算到了青山王对他的喜爱,甚至算到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伤痛的消减,独独漏算了他的倔强,以及,连她都不了解的深情。
当年她不过一介闲散小王,从未想过高登帝位。如果不是无意间闯了太傅的后院,见到如谪仙般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