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大惊。姬宫湦猛然跳起，抱住姜德妃，见她额头一片血肉模糊，已然气绝。他鹰眸里飙起血雨腥风，惊骇、心痛不已，悲声哭道：
“爱妃早年进宫，甚得孤心。许多事情孤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助长了你的坏脾气。褒美人进宫，孤王不意冷落了你……事至今日，终究是孤王害了你啊……”
众人见大王如此，也都跪地哭泣。哭声飘出窗棂，被风吹向远空。
宫娥们抬着申后的銮舆走在回宫的路上，北风料峭，伴隐半现的太阳没有一丝暖意。一路上的花木都瑟缩着，仿佛不胜冷寒地抱紧自己。
銮舆走过沁芳亭时，申后命停下，由墨竹搀扶着走近亭子。所有随行人在亭外等着。
狐眼跟进来时，见申后正俯身在朱漆栏杆上观看池中游鱼。墨竹在她身后轻声道：
“娘娘，区区一个妖女，有什么矜贵的？大王竟然一下子就要册封为妃，此害除了彼害来。妖女父亲位列三公之首，妖女以后还不得觊觎后位？妖女以后若生了儿子，怕是还要……”
申后似在专心看鱼，并不搭腔，扶着栏杆的手却在发抖，好半天才微窥走近的狐眼，叹息一声道：“只要有利于大王龙体，只要后宫稳定，本宫就高兴。但这褒美人，也的确太……”
看到瑶嫔领着近侍，从曲幽小径上匆匆走来，申茳突然打住话头。
瑶嫔提裙进入亭子，曲身行礼：“拜见王后娘娘。”
申后审视着她粉红的脸庞，头上高挽飞燕髻，用金凤钗别住，鬓边簪了嫣红的绢花，松松的鬓发垂下来盖住了耳朵，只露出耳垂上白玉明珰。一身浅绿常服，益发衬得她像如芙蓉卧波。申后面色深水无波，微微扬手：“不必行礼，你起来吧。”
瑶嫔站定，扶扶金凤钗：“娘娘，我曾在褒国见过这个褒美人……”环视亭外，目光投射出几分焦虑：“此事干系重大，此地不宜将话。”
申后细长的眉毛向两鬓跳了跳，又归于不动声色，声音如微波不兴的湖面：
“褒美人乃褒侯千金，褒国名媛。你认识她，倒也不足为奇。走，回宫叙话。”说着，抛给墨竹一个眼色，便往亭外便去。
瑶嫔随着申后銮舆走过白石甬道，转过假山，绕过翠竹，走过广巷，来在寿仙宫外，见四周乔木高大浓密，小花悠闲开放在枝间。翠阁飞檐，碧窗朱栏。
她随着申后进入内殿，见绣帏重重，宫灯隐隐。正中围屏，悬挂着一副精美的工笔画。恬淡的色彩，描画出汉水滔滔；洒满啼痕的斑竹之侧，立着两位衣袂飘飘，仙气飞扬的女子，似悲似凄地眺望远方。图画一角写着“娥皇女婴（1）图”。
二人分礼坐在屏前的紫檀木几旁，宫娥上了仙桃、佛手、勃勃、松饼等五品。正中一个兽纹三足铜鼎里，袅袅轻烟向高高的殿顶飘升、弥散。
申后切了松饼，分别放在自己和瑶嫔面前的小瓷碟里，捏起一块吃了，姿态表情一如往常，慢声细语道：“本宫为使内廷安宁，常常殚精竭虑夙夜难眠。唯有六宫祥和，大王才能安心于朝政。姜德妃虽性子烈些，行事有违宫规，但已是前事。现在突然殁了，我心甚悲。”
一旁侍立的墨竹双挽手站着，愤愤不平道：“以前苏嫔都白白死了，赵嫔也白白没了孩子，德妃娘娘一直都安然无恙，今日突然就这样了。可见褒美人是得罪不起的。圣驾的雷霆之怒背后，不知妖女说了德妃娘娘多少坏话？妖女只想每日里独霸大王，只怕德妃娘娘复宠……”啧啧了几声，顿足叹道：“唉！如今这后宫，真是没法说了……”
申后煞有介事地盯了墨竹一眼，她急忙打住。申后笑望瑶嫔道：“本宫并不知道，瑶妹妹和褒美人原是老相识。”
瑶嫔低头回思往事，笑着回道：“我曾和褒美人在褒国合奏过，那时她那衣着打扮，完全不是千金小姐的样子。”
申后瞳孔一缩，立即恢复常态的娴静，心思瞬息百转，面上淡然道：
“你们同为褒国人，又都喜欢弹奏，应该经常切磋切磋。”
瑶嫔想起自己进宫以来，因为家世而遭受姜德妃为首的妃嫔们的鄙薄，而申后却处处关照。王后如今让她和霸占大王的妖女切磋切磋，是否另有其意？忽听墨竹道：
“宫里很久没有新晋妃位了，妖女声名狼藉，没有谁能看顺眼她。依我看，要晋妃位，也得首选瑶娘娘，而不是傲慢无礼人人讨厌的妖女。我就不明白了，妖女凭什么在瑶娘娘之前晋妃？”
瑶嫔的妒意、怨恨被彻底撩拨起来，决意争取妃位。若得申后支持，自然不错。她会感恩戴德，便接着申后话题：“妖女并不拜见我等姐妹，和她切磋，难道我要主动去参拜她？”
申后微微一笑颇见舒雅：“切磋，须选择好时机。”忽打起呵欠：“真困啊。”
瑶嫔思量了半天，不得要领，也不敢多言，急忙告退。
墨竹凌厉的眼风射退近侍，扶着申后到美人踏上躺了，又抱来云锦蚕丝被，边给侧卧的申后捶腿边低声道：
“娘娘可是要在瑶嫔身上寻思，制止妖女册妃？”
申后用肘拐她：“就你鬼灵精。瑶嫔那人，这儿有点简单。”指着脑袋，面现阴冷笑意：“都想册妃，册妃是再好不过的一个饵。你得指点下瑶嫔。”
墨竹眼珠转了几圈，满脸阴笑对申后耳语。申后很快收尽欣喜情绪，沉稳地点头：
“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