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也不推让,接了镯子,急出花园西门。林娴站在茅房旁,看着蔼菜花繁蝴蝶乱,一蹊柳烟万丝垂。阳光筛落的树影纷繁变幻,如同莫测的人生结局。约莫一盏茶功夫褒姒来寻,她一闪身进了茅房。褒姒焦急地站在茅房外,将一方罗帕绞得七荤八素,看几只苍蝇在门口乱撞。片刻,林娴系着腰间丝绦慢悠悠出来,看到褒姒便冷颜斥道:
“鬼附身了!上个茅房也要催。”
褒姒吓得一颤,忙弱声道:“少夫人恕罪,奴婢不敢。”
“少给我装可怜!走吧。”林娴朝褒姒一挥帕子。
褒姒忐忑不安地跟在林娴身后进入紫云堂,头深深低着,感觉空气粘稠、凝重,听檐漏声声滴断人肠。画堂侧的几案旁,护卫大统领常林脸色铁青肌肉绷紧,眼睛骄傲地向上翻着,像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杨子叶一贯的不拘言笑不动声色,语声平静:
“褒姒,若是让你传命捉贼,这会子贼也跑了。若是让你传命救火,这会子火烧屋梁了。” “奴婢,夫人,恕罪啊……”褒姒语无伦次,看到夫人的脸色她腿都软了,急忙跪地,
脊背麻酥酥的淌着冷汗。
“丫头褒姒,无视礼仪,屡犯规矩,连传禀小事都无法支应。来人,拉出去杖责八十,以儆效尤。” 杨子叶面色平静,如同战场上的主帅指挥若定,低缓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杖责八十无异于死刑。褒姒惊恐不堪地膝行向林娴,扯住她裙裾哭求:
“少夫人,救命啊……少夫人救命!”
林娴扬着下巴,食指缠着丝绦上的丝线,将系在上面的玉佩搅得乱转,似笑非笑地望着厅中红柱,红柱上刻以兽马金环,饰以珍珠、玛瑙。
杨子叶一拍宝座扶手:“来人,将褒姒拉出去杖责。”
护卫们应声而入,褒姒哭着,不住地朝林娴磕头,哀求:“少夫人救命啊……”
林娴轻轻一笑,云月初霁,向杨子叶合手躬身:“母亲且慢。”示意护卫们退出,眸含笑意看着婆母,微启檀口,声音娇慵,意味深长:“母亲大人,褒姒虽然犯错,但不可杖责。”
褒姒悲伤、绝望地跌坐地上。期望少夫人证明她的无奈,期望少夫人的善心,明明就是异想天开。她爬起来朝杨子叶磕头:“夫人,看在奴婢多年伺候的份上,饶恕奴婢啊。”
“大胆刁奴,还不闭嘴!林娴,你且讲来。”杨子叶眼睛微眯,疑惑目光直射儿媳。
林娴脸上一抹轻淡笑容,口齿十分伶俐:
“才刚,我在路上,看到一个陌生男子从身边走过,往后花园西角门方向,一眨眼就不见了。然后,褒姒就告诉我她内急,追着那人去了,让我等了好长时间……”
“不,夫人!这是没影的事……”褒姒带着颤音辩解,被杨子叶喝止。
杨子叶目光如剑,隔着空气迫人窒息:
“我们堂堂褒侯府,有多少仇家盯着?岂容人随便来去!”
褒姒吓得面无人色,直不起身子,组不成句子:
“夫人……褒姒……没有……真的没有……”
林娴敛了笑容,正色道:“孩儿当时反应不及,请母亲宽恕。想褒姒是您贴身侍婢,决不会干出丧失颜面之事。接着又想,万一有什么鬼魅魍魉,威胁到母亲千金之躯,威胁到褒侯府……”说着跪地:“请母亲恕罪,孩儿已命捕捉那人。此事必要查清!我们褒府明镜高悬,从不冤枉好人。母亲你清如水明如镜,就像转世的女娲娘娘。不能让侍婢蒙冤,不能授人以柄。”
“好!”褒侯夫人欣然赞同,犀利目光盯着褒姒,面色僵冷,略有快意。
林娴将一个嵌金丝白玉镯递给婆母,指着褒姒道:“她给孩儿这镯子,哭求孩儿替她遮掩。孩儿也曾心软,可又想母亲和褒府安危是何等重要之事,岂敢废公徇私……”
褒姒大哭喊冤,被杨子叶喝止,将玉镯递给站在身后的侍婢褒宝。褒宝细看,又和自己腕上的玉镯作比,挑眉,声音有些发抖:“果然是前不久夫人赏赐的,我和褒姒一人一个。”
杨子叶薄唇蠕动着,面色阴冷,如箭目光,只要射透褒姒。褒姒瘫软在地,不知丢失的镯子为何在少夫人手上,抽泣着哆嗦着,哭得梨花一枝春带雨,又狠狠磕头,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夫人,奴婢冤枉啊!奴婢自幼失去父母,难忘夫人收容之恩,视若再造。自进府以来忠心耿耿,恪守本分,不曾与任何陌生人交接,请夫人彻查!”
“褒姒,你还真会巧言令色。”林娴指着褒姒,眼睛笑着,嘴角皮肉不动,转面,对着门口击掌三声。几个护卫押着一个头发凌乱嘴角带血的年轻男子进来。男子被五花大绑,神色惊恐,噗通跪在地上,对着褒姒哭道:
“都是你害了我!悔不该被你美色迷惑,不顾妻儿老小,一心拿银子讨你欢心……”
“不,不……我根本认识你!”褒姒哭喊着,凄凉的申辩响彻大殿。
“狂徒!”褒侯夫人啪地一拍花梨木几案:“你家住哪里来此何事,从实讲来!若有半句隐瞒,定杀不饶!”
那人二十多岁,眉目间距有些狭窄,眉心长着颗朱砂痣,却不嫌贵气只嫌晦气。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嗓子哑得像塞了破絮:“小人家住秦岭山中,与褒姒早就倾心。只恨有情人难成眷属,无奈另娶。此次受约入府,只图私会褒姒,决非对褒府图谋不轨,请夫人饶命!”
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