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瑶果真是说话算话,在如愿和浅柔见上一面后,干脆利落地当了甩手掌柜,连面都不露了,任着滑不溜手的礼部尚书去和大巫商谈。
老狐狸也是个心里头有谱的,葛瑶那个态度,是摆明了可以让步,然而让步的幅度不能太大。他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超了本分,倒也是小心翼翼。
他自己在朝堂上浸淫了大半辈子,精通如何装傻充楞,面对自觉做不了主的事项全都把皮球兜两圈再踢回去,事情办得天衣无缝。
至于大巫确实坚持要谈下去的,礼部尚书也清楚自个儿的斤两。他到底不大了解北疆战事的情况,索性遇到不懂的便囫囵过去,实在不成拖回去问葛瑶葛铮这兄妹俩——他心里头是门儿清的,白塔再怎么擅权自专,做事那都是铁打的站在大梁朝这边。
两边这样反反复复地打着太极,磨上了十几天才把合约给磨出一个大致模型来——这还是大巫实在不愿意这么拖下去,急吼吼地逼着大梁这一边早做决定。
其实这一次闹成这样,有点脑子的自己都会去思量。蛮族的大君阿查武明摆着是把浅柔放在心尖上,更别提她还是小太子的亲娘。大巫虽是狗急跳墙,为了改合约能把浅柔给抓出来,但想来大君怕也是不大乐意的。
退一万步讲,假如白塔真的置之不理,任着大巫要了浅柔的命,不说这边大梁朝仇恨之下的反扑,那大君大巫怕就是真的要一辈子面和心不和了。
大巫和白塔纠缠了几代人,也是个心里头有数的。他身为蛮族被信奉的半神,自然也明白什么叫做事留分余地。提得条件也没有狮子大张口,反倒是卡着底线来,一寸寸试探着对方。
就这么热热闹闹折腾上了一阵子后,等到最后几天差不多要一锤定音的时候,葛瑶照旧避嫌不去。礼部尚书实在是不放心,生怕自己老眼昏花办错事,顶着副苦瓜脸央着和宁到了地方旁听。
葛铮对此颇感不爽,但当着自家妹子揶揄的眼神也不好发作,只好眼睁睁看着和宁成天早起晚睡,生怕这几个月好不容易在脸上养出来的肉又给累得瘦了回去。
他满肚子的担忧但又实在不好当着和宁的面提,最后犹犹豫豫,趁着和宁不在拎着壶酒去找葛瑶谈天。葛瑶是心里门儿清的,于是便笑吟吟的在一旁插科打诨,毫无作为一个妹妹最基本的同情心。
“我说你最近怎么倒像云赋了,”葛瑶在乐了半天后,终于顺着兄长的意思把话给撇了过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哪里又有这么多事?”
葛铮皱眉,他五官极其的深刻俊朗,不同于和宁的清秀,然而却也是能叫闺中女孩见之不忘的好长相,别是英武凌厉。
“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体,加上上次伤成那个样子,底子确实太虚了。”
“这一次非他不可,我要是去那只老狐狸怕就压根不会吱声,生怕我不高兴,”葛瑶漫不经心地伸手一下下扣着黄杨木的桌面:“但我不能掺和,朝廷里的局势你也是心里有数的。更何况,他自己愿意去,你又瞎担心个什么?”
葛铮顿了一下,半晌没有吱声。葛瑶瞥了他眼,伸手拿起酒壶把他的杯子满上,顺便也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边小口抿着酒边自顾自开了口。
“和宁可是个脑子清醒的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用不着你指点,”她说起话来语调似乎全是玩笑,然而眼瞳却又是幽深不见底的:“别管得太多了,就连云赋管我们,那也只是管个小节。”
葛铮执起酒盏灌下去,反驳道:“和宁身体太不好了,他再怎么也经不起折腾了……”
“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和宁心里还真不清楚?”葛瑶放下酒盏,正色道:“哥,我清楚你在担心,但是你就没有想过和宁不需要你去干涉他吗?”
“拿我自己说,当初确实是我要离开京城驻守北疆,云赋不情愿我走,”葛瑶长长叹了口气,显然虽经是十几年了,说起这个她还是无法淡然:“但他没有真去拿大祭师的身份拦我,因为他清楚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葛铮仍旧无法释怀:“我应该少一点管他的事?但我总是怕一不留神他就再溜走,像当年那样……”
葛瑶简直恨不得把酒泼葛铮脸上,她实在想不通这位的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你还能限制着他不给动?再说了,当年你都干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他现在要是想走,你真认为能拦的住他?”
“拦不住,谁拦的住他?”葛铮下意识接了口,苦笑一声:“所以我才不放心,他那个身体,必须要有人在旁边守着。”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和宁确实也是个不大在乎身体的,你瞧瞧这些年他都把自己糟蹋成什么样了?陈年的旧伤他压根就没有好好养过。”
“他确实需要身边有个人,”葛瑶清楚和宁的风格,摩挲着酒杯道:“但你也别太管的紧了,适可而止就行了。像这一次,你没必要插手。”
“我也没敢插手,提都没提呢,”葛铮无奈道:“这几个月他是在我旁边,但我们现在处得……我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葛瑶把酒盏往桌子上一放,恨铁不成钢道:“这都几个月了还没什么进展?大哥,不是我说,你这个效率,啧啧……”
“丫头又在想什么呢?”葛铮不知道脑子里面过了写什么,不由自主绿了脸:“我倒想问你几句,你是怎么跟云赋把事情弄清楚的?”
葛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