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马车一路跟在旁边,他说完便蹿了上去,那精气神可没有一点老年人的模样,腿脚灵便的很。葛瑶靠在马车上,等李柯已经走得影都不见的时候,懒洋洋拖长声音:“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打个招呼?”
“早就过来了,”外头传来如水般温润的声音:“在你吊着李柯的时候我就在外面。”
云赋掀起门帘走进马车,嘴角仍带着宛然笑意。葛瑶看他一眼,毫不见外地半往他身上靠了靠,把大祭师给当成了人形的靠垫:“你怎么看那老狐狸说的话?”
自从葛瑶这次回了京,虽然也没发生什么事,但两人之间仿佛便有一层隔膜被捅破了般,如今相处已是愈加亲昵。
他们都不是最年轻气盛的时候了,便是在一起也平平淡淡,然而却是会心的。
“阿瑶差不多都应了,我要是不答应岂非驳你的面子,”云赋挪动了些许好让葛瑶靠得更舒服:“就那么办吧,横竖白塔人少,开销也不大。”
葛瑶斜睨了他一眼:“少来,白塔平常开销是不大,到打仗的时候哪次咱们不要掏银子?你是怎样想的?”
“还能怎样,”云赋抬手揉揉自己已经熬得乌青的黑眼圈,轻描淡写道:“就算陛下真不管事,你能眼睁睁看着西边再那样下去,朝野乱成一团吗——李老也没说错,我们本来也做不到袖手旁观。那还不如卖陛下一个人情,也算结个善缘。”
朝廷里面忙着勾心斗角,但若是谁都不肯吃亏,那千万的饥民又该怎么办?
上头到底有着白塔几百年传承的训诫,自小到大便烙在了他们的骨子里,恩师全都到死也铭记着祖训,咬着牙把江山社稷担在臂膀。而到他们,纵是看得再清楚,再是愤懑不平,又岂能把先人遗志,大好河山置之脑后?
李柯看清楚了这一点,所以才能劝动葛瑶。要不然,白塔又岂能稀里糊涂便被彦初帝拉下水?
葛瑶沉默了一会儿,眉间凝聚出转瞬即逝的厉色:“我只怕到头来我们捐的粮食,最后还被盘剥掉了……也罢,捐完后我也懒得管了,由着他们操心。”
“你别管,本行便不在这儿,只怕会越管越乱,”云赋安慰性地把手指插进葛瑶的长发,一下下的顺毛:“我什么时候偷偷进宫,去把这处理好……陛下手头到底人少,只怕不能办好。”
彦初帝掌握实权没几年,科举都没举行过一次。虽然有些老臣的支持,但到底没有自己用顺手的班子。而云赋后面有白塔一心一意的支持,要是参与进去那板上钉钉便能做好。
“咱们既然做不到闭上眼睛装没看见,那就做到最好,不落人话柄,”云赋见葛瑶微微直起腰,干脆利落截住了她还未出口的话:“李老有句话没说错,陛下是个明白人。”
所以白塔选择信任。
在苑州城的风云差不多起来的时候,西边灾荒严重的地方,阿醉正站在天君府里头,一个个嘱咐着莫淞的手下——阿醉向来是个不省事的,才没来几天便充当了狗头军师乱出主意。莫淞这人也不是善茬,这些天憋屈得恨不能武力解决,爽快无比就把自己的人交给阿醉安排。
“就这么着吧,事情闹得越大越好,但千万可别露了馅,”阿醉吩咐完,淡淡总结一句:“这不是什么难事,尽快做好。”
下面人哄然笑起来,有个粗犷的男声带头道:“天姬放心,这要是做不好可不是丢了我们大人的脸吗?没问题的!”
阿醉瞥莫淞一眼,眉毛挑起来笑道:“那感情好,你们要是做不好了,就拉着你们大人来抵罪。”
莫淞的杀手素来是称兄道弟惯的,都有个性的很,没几个怕自己的顶头上司,颇给阿醉面子的起哄。
莫淞嘴角抽了抽:“还站着干嘛,速度呢?”
该庆幸这帮子人还是有基本的职业素养,闻言各自蹿了出去,没一会功夫就不见人影。只留着阿醉和莫淞站在原地。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莫淞收敛了笑意,转向阿醉:“大姐……”
“白塔不能插手,除非事态超过控制,”阿醉低了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熟悉苑州那帮人的德行,想必是能拖就拖的。”
“但这事态,禁不起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