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又细细地说了一遍。大姐儿身体里有个成熟的灵魂,学起来很快,自然不似真正的七岁小女孩。她又细心、又稳重,尤其是在算数上格外敏捷,算起账来滴水不漏,凡事都能帮着查缺补漏。若在别家,可能觉得这不似大家闺秀,偏偏霍府太夫人出身商户,自己就精擅算数;顾维驹现代时是文科生,总对理科好的人特别佩服;霍阆风则觉得女儿以后总要管家,会算数便不易受欺瞒。因此大姐儿做成了事儿,顾维驹自然不吝夸奖,就连太夫人和霍阆风,也觉得她精明能干。见主子们如此,底下人也纷纷捧着大姐儿,一时间上上下下都对大姐儿夸赞不已。
冯嬷嬷这才明白顾维驹的用意:霍府里头三个主子都说大姐儿做得决定,她拿的主意还屡被赞赏,自己却说她年少无知,这岂不是说三个主子没眼光?想明白了,老脸顿时又红又白,浑身又冷又热。
“你可听明白了,”顾维驹冷冷地道,“不止是我,就是老爷、太夫人,也说姐儿能做得了主。你不过是一个下人,在院里大呼小叫,我的贴身丫鬟,说打死就要打死,当着面都敢顶撞姐儿,我看你是老昏了头,弄不清楚这府是姓霍还是姓冯了?怎么,打量着我年轻,大姐儿是庶出,又想着我是继室,必不肯为大姐儿出头?你可真真打错了主意!我今时今日便告诉你,只要我还是这霍府主母一日,大姐儿就是我的女儿,只要她还是我的女儿一日,她就能在这院中说得上话!”
大姐儿前世历经苦难,难听的话不知道听过多少,平日里婆婆小姑骂不停口,就是她那夫君,恩爱几年后对她也是又打又骂。因此冯嬷嬷说话虽难听,但她懒得同个老朽婆子计较,也没放在心上。可顾维驹如此强硬地站在她这边,怒斥冯嬷嬷,又亲口说自己是她的女儿,从前世起就没有享受过多少母爱的大姐儿,听在耳朵里,五味杂陈,心中酸涩,不禁红了眼眶。
“大姐儿,过来,”顾维驹温和地她招招手,“坐到我身边来。对,就是这样,挺直了脊梁。旁人说什么都不要紧,你是咱们霍府的长女,是你父亲的女儿,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不止是我这么说,就是太夫人,乃至你父亲,都是一般想法。”
冯嬷嬷的脸终于由白转青,她敢顶撞大姐儿,却不敢顶撞正受宠的顾维驹。今天踢到了铁板,心中又恨又悔。
“至于你,”顾维驹轻蔑地看着冯嬷嬷,“你说的也没错,你是府里的老人,又曾奶过老爷,原是有体面的。可是须知,这体面不单是主子给的,也是自己挣的。如今你既然不要这脸,就别怪我不留情。打从今日起,无事便不要进府了,好好在家养老吧。”
“太太、太太……”
冯嬷嬷还想自辩,顾维驹不耐烦地给珍珠使了个眼色,珍珠便将院里做粗活的大力婆子唤进来,把冯嬷嬷拖了出去。
“到底是奶过你父亲的人,”顾维驹转头对大姐儿解释,“她儿子还跟在你父亲身边,我也不好处罚太过。只不让她进府,她也烦不到你了。她年纪大了,你别计较。”
大姐儿忍着泪眼,重重地点点头,看着顾维驹的眼睛说:“我都省的。”
顾维驹见她眼里虽有泪,眼神却明亮,又含着喜悦,心想到底没白疼这孩子,忙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