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厮见过后,分了主次坐下,顾维驹又叫重新上过茶点。珍珠亲去端了攒盘来,有白云片、桃花糕、松花糕、酥油泡螺四色点心,并榛仁、干枣、冻柿饼、福桔饼四样果食。看顾小弟约莫14、5的样子,想着他正在长身体,顾维驹又不迭叫不用上茶了,把那酥油白糖熬的牛乳子端一盏上来。
顾维骃平日里在家都是粗茶淡饭,就是今天中午,也不过在学里把带去的面饼就着粗茶一吃,就算完了。那牛乳子一端到手上,膏玉似的酥油浮在上面,呼吸间嗅到一股极香甜美味的气息,肚子蓦地就饿了。他也不同姐姐客气了,就着牛乳子吃喝起来,不一时就将几样点心吃得干干净净。
顾维驹也不急,见小弟吃得开心,她也感到十分愉悦。她占据了这身体,原主虽已无什么记忆,但却多多少少有些感觉留下来。因此她初与霍阆风相处之时,十分害怕小心;而初见珍珠,就觉得十分信任和喜欢;那次见顾家人,则感到十分厌恶和生气。如今见了顾小弟,又感觉到一丝温暖和熟悉。顾维骃,必是顾家唯一一个对原主好的人。
待他吃得差不多了,顾维驹才开口问道:“三弟今日所为何来?学里下午无事了?”顾维驹记得珍珠说过,顾小弟在金陵一所私塾读书,是要考科举的。
其实顾维骃今日来意颇为尴尬,原是上次顾维驹回门之后,家中母亲大哥便商量着,今后要让顾维驹要负担他念私塾的花销。母亲大哥言道,既然姐夫是做官的,家中又颇有资财,便帮衬着娘家些,那也是应该的。
顾维骃却担心长姐初入宅门,也不知过得好是不好,若此刻就拿姐夫家的钱帮衬娘家,今后有何面目在夫家立足,因此始终不肯上姐姐姐夫家门。可他又争不过母亲兄长,只得左拖右延。哪知到得今日,母亲竟跟着他到了学里,硬是让夫子给了他半日假,逼着他上了霍家门。此时见顾维驹问起来意,他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却始终没法开口跟长姐要钱。
顾维驹看这情状,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顾小弟是个好孩子,她也不愿为难他,于是主动开口道:“家中可都还好?”
顾维骃松了口气,便回道:“家中一切都好,全托赖阿姊送来的回门礼。那些布料娘给我们做了新裳,又结实又耐穿。还有那些吃食,也都是极好的,娘都有些不舍得吃用。便是那些杯盘碗碟,扇子纱帐,俱都是家中所需。金银物件,娘都锁起来了,道是要给大哥说一门好亲,做聘礼用。阿姊,也只得你,才能想得这般周全。”
顾维驹叹了口气,毕竟是这具身体的家人,她也不想做得太难看了,只道:“且放心吃用吧。若只是这点吃的喝的,倒也还吃不垮你姐夫。”但是再多,就别肖想了。
顾维骃是个聪明的,立刻明白了顾维驹的言下之意,顿时面色就尴尬起来,他可不就是来跟大姐伸手,要更多的吗……这下,竟被堵得无法开口了,只得唯唯应是。少年清秀白皙的脸上,生生憋出了两团晕红。
顾维驹心中毫无来由地狠狠疼了一下,她便知道,这应是原主残存的感受了。毕竟占用了别人的身体,看着亲弟弟受委屈,还是有下意识的反应。
但顾维驹还是决定,无论顾维骃所求何事,都不那么痛快地应承,毕竟,太容易得到的,就不会珍惜,某些习惯养成了,就容易狮子大开口。
因此她只是笑眯眯地端起茶来,对琥珀说:“这夏天确实快来了,这天气,看把维骃热的。琥珀,快去把前些日子送来的明前龙井泡一盏来,给维骃去去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