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见知道母亲思乡了,便开玩笑道:“可惜大郎附上没种石榴树。娘您可别说了让顾太太眼馋。”
顾维驹也顺着他的话说笑:“是,眼馋极了。非逼着我家老爷立刻就买十棵八棵石榴树来种上不可。”
“那秋天岂不是就可以摘石榴吃了?”皓哥儿问道。
“可不行,”顾太太笑道,“石榴树分两种,那开花的便不大结果,爱结果的,开出来的花就不大好看。”
“那都种些吧,一边给您看花儿,一边给我摘果子吃。”皓哥儿的童言稚语引得众人都欢笑起来。
大伙儿吃过午饭,大姐儿带着皓哥儿附近散步消食;顾先生听说花开得好,便陪着顾太太去看看;顾维驹就拉了顾维骃私底下说话。
“娘今天来,”顾维驹道,“又同我诉苦……”
顾维骃不由涨红了脸,顾不得礼仪,打断了顾维驹的话:“大姐别听娘的,如今家里很是过得。大哥有份营生,二哥学门手艺,我也好好读着书。娘成日里想要姐夫和你出钱养家,哪里有这个道理。只是娘年纪大了,我不好总是违逆她,况且她也不听我的。大姐你且忍忍,只待我考中,一切便都好了。”
“你也别动气,”顾维驹安抚他,“往常我也有不是,不爱听那些偏心的话,她一来我们就拌嘴。今天我耐下性子,好好问了,也仔细想过了,家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维骐的活计,一月几百文,金陵不易居,这点钱够做什么。维骆如今还要三不五时给师傅送着礼,平日里在师傅那儿也是白做工,况且他也不喜欢这木匠活儿。如今他们指望着我,往后又指望靠着你,自个儿永远立不起来,这可不行。”
顾维骃知道大姐说的是实情,只是大哥好吃懒做,二哥眼高手低,自己也不是没有劝过他们,可惜未见成效。于是便道:“我知大姐所言极是,可若想让大哥二哥能自立,眼下唯一的办法无非是靠着姐夫,能把他们安插在家中铺子里。可这样做,却有几个不妥之处,大姐你嫁入霍家时间太短,就安插自己娘家兄弟进铺子里,难免让人疑心,此为其一;大哥二哥若进了铺子,若不能给你长脸,你在府中声望必然受损,此为其二;若铺子中有那心怀不轨的,趁机引诱他们,他们必定把持不住,此为其三。故此我是必定反对大姐所想的。”
顾维驹心想,维骃也是个聪明人,几句话就推测出了自己的意图,但她对此也有自己的想法。因此便道:“你说的有理,也都是为了我好,我都明白。只是我既是长姐,不免多些责任,家中过得不好,我也难安。我的确是想着,将维骐、维骆都放到家中铺子里,派可靠的家人看着他们,一来是让他们学些正经本事,二来也时时劝着他们上进。咱们姐儿俩再说句推心置腹的话,只要选的人妥当,看紧了他们,让他们忙起来,便也没那许多功夫撺掇着娘来闹了。”
“大姐说言固然有理,”顾维骃还是摇摇头,“我们自己清楚自己的用意,可其他人却未必知道,终究于你名声有碍。只怕不但太夫人要不高兴,姐夫也未见得乐意。况且要选出这样稳重可靠的家人,只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二哥尚且还好,他生性软弱,遇事犹豫不决,因此也容易听别人劝说。可大哥的性子却被娘惯得骄纵任性,肆意妄为,生性偏爱浮华,不肯脚踏实地,他身边的人但凡有一点不妥,或是压不住他,便要给你惹出祸端来。不过大哥有些欺软怕硬,最怕外人,所以反而在外头、在别人手底下干活,倒不敢乱来。”
顾维驹听顾维骃一点情面不留地数落了两个哥哥一堆缺点,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们维骃见事倒明,看来也是个心里有谱的。你说维骐、维骆,可谓一针见血。我也不是没想过他二人生性如此,因此我也有打算,让维骐去个清苦些的地方,你姐夫手里有那军中退下来的军士,找一个凶恶些的,也不是卖身给府里的仆役,许是能管得住;至于维骆,他成日里常说,宁可回老家种田,倒也不必跑那么远,家里在金陵城外也有小庄子,便送他去学学看,若真能成,以后在庄子上当管事,也是可以。”
“虽然大姐此时所想都是极好、极周全的,”顾维骃还是摇摇头,“可世事难料,谁知又会生出什么事端来。如今大姐在霍府立足未稳,照我看来,一动不如一静。”
顾维驹知道维骃所言全为自己考虑,倒是很感动:“在这家中,全心顾念我的,也只有你了。”
“大姐不必多虑,”顾维骃正色道,“我还是那句话,待他日我中举做官,一切便迎刃而解了。”言语中自有一番信心。
说到中举,顾维驹不免又问起他上学的境况。姐弟俩说了一阵子话,顾维骃便跟着顾先生继续回通正楼读书,顾维驹带着孩子们将顾太太送了回去,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