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庭不能确定长公主到底是何意,只能揣着这份心惊,努力控制着篦发的手不要因此而颤抖到拿不住那篦子,等待着那不知何时会降临的命运。
她全然没有想到,长公主的下一句话会是:“我后来着人去查了,那利山想要下在我酒杯里的药,倒不是剧毒,而是会让人逐渐变得痴傻。想来那利山看我如今偏疼着他,享受太过,生怕有朝一日失了宠,才会想出这般下作的法子,想要乱了我的心智,他所担忧的事就永远也不会发生了。他竟有胆子做出如此混账之事来,你也同我一样,着实吃了一惊罢?”
“是……是了,我哪里会想到,他一个乡下小子,竟有如此胆量。可能是被这皇宫里的奢靡之享,一时狠狠冲昏了头脑罢。”梨庭只得顺着长公主的话接下去。
长公主笑道:“不妨事,不过就是一个男宠而已。以他们的境界和脑子,又岂能当真得手害了我去?”
难道长公主所想就是这般简单?梨庭简直不敢相信,犹疑了一番后试探着问道:“此次倒是我瞧走了眼,识人不准,叫长公主受惊了。”
长公主无所谓的拍拍梨庭小心翼翼搭上她肩膀的一只小手:“人心隔肚皮,你又哪里想得到他会这般混账?你本是好心,我又何尝会不知?”
篦完了发,长公主赶着去朝堂之上,梨庭再无他事,便一个人缓步从长公主的宫室里步出,向着自己宫室的方向行去。
初步出宫室之外的那刻,梨庭瞧上去仍是有些愣愣的,她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望着天上已经升起的那日头,照在身上的感觉如平日里一般,暖暖的。
方才在踏入长公主宫室的那一瞬,朝阳还未来得及生起,梨庭心底里全当自己再也不能活着瞧一眼太阳了。
依着长公主多疑的性子,竟是半分也不曾怀疑到自己头上,这是梨庭万万没有想到的。在缓步行回自己宫室的一路上,在梨庭的心里,长公主的相貌逐渐跟已渐渐模糊的母妃模样重叠了起来,叫梨庭一时之间再难以将这两人区隔了开来。
自幼庇护着自己长大的长公主,对自己到底意味着甚么呢?梨庭的心底,第一次思索起了这个问题。梨庭曾觉着,长公主教导自己成长的手段何其残酷,让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另一个她,一样的冷酷嗜血,自己对她取而代之是宿命的必然结局。
可不曾想,即便是在这样的长公主心里,竟还对自己、唯独对自己,残存着一份包裹了全部信赖的柔情。如同……母亲一般。
如果叫梨庭就这样想下去,再没有其他旁的事端发生,或许,梨庭当真会就此放弃了她筹谋已久的计划也不一定。那大宁天下的整个格局,也就会就此改写。
可世上的事,哪里来得这些如果?
一个消息,到底还是突兀的传到了梨庭的耳朵里——宫人们纷纷议论着,长公主她,似是有孕了。